第101章 君明臣贤她们站上了主牌桌……

    这时代重诺,她自然不会坏了规矩,刘邦如果封她为托孤重臣,今后她站在朝堂,也能让吕后不至于大封吕家人为王侯。

    她走一条险路,而且吕雉又不是万历,她原本的权力也来自于刘邦,刘邦一死,她杀谁也不会整到她头上,毕竟陈平周勃他们吕后都整不到。她只要今后不跟吕后抢君权,她不可能给自己留下什么骂名。

    吕后难道不知道那些功臣是多大的雷吗?她知道,但她没办法,功臣们关系枝盘叶错,如果对上,她执权会更加艰难。

    对于统治者来说,功绩可比私德重要多了,像她这样让百姓吃饱穿暖能读上书的,又助高祖平定天下,拿出强兵利刃,火药护住咸阳城,日后再有政绩,这样的贤臣就不能算贤臣了,她出庙堂入江湖就封圣了。

    别说吕后,任何一个正常统治者也做不到拿她如何,除非想后世都被骂到死。

    所以她并不怕成为托孤重臣。

    吕家被诛是大封吕氏王侯,天下不服,封王有兵有什么用?有兵他打得了仗吗?那些将士认吗?结果让功臣们拿着刘邦的白马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给清洗干净了。

    魏倩并不需要做什么,她立在那里,就是制衡,就能稳住朝纲。

    萧何也可以,但萧何垂垂老矣。

    但魏倩没有想到,最终刘邦会给她那么大的权力,完全颠覆了她曾经对未来的规划,她不必再屈膝跪于他人权柄之下。

    她当不了吕后的臣子,因为她们分庭抗礼,权利的游戏,她们站上了主牌桌。

    魏倩回到了府里,她今年二十五,并不想过多的参与朝庭斗争,她有许多理想还未完成,大梁还在建设,她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这片江山无限好,她想多留下些东西。

    百姓还穷困,汉地少马,匃奴宁愿不买汉地的东西也不肯卖马,这是短期战略,明显匃奴贼心不死,想再来闯关。

    匃奴都打不赢,她怎么开丝绸之路?

    她如果能让吕后开疆拓土之功,那么吕后还不得把她捧起来。

    大有可为——

    君明臣贤,功劳是分不开的,到了统治者的位置,几乎是富贵权力都有,但依旧有很多累死的君王与权臣。

    有了崇高的理想,就能脱离低级的趣味,古人的崇高理想,就是清名垂于竹帛也。

    话说另一边的江湖,被魏倩这种造谣式的故事杀疯了,这个时候可没什么故事,小说家写得很无聊的。

    魏倩的故事一出,又写的是离得不远的,东周末年的故事,可不就来了劲了。

    这个时候读者的阈值是很低很低的,如经济市场一样,她的品牌概念一砸下去,几乎所有贵妇,能以用得起,穿得起琅嬛阁的东西为荣。

    此时也是,对于天下人来说,你要是不知道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就落伍了,就out了,一看就没朋友。

    有朋友也能听朋友吹牛听到啊。

    魏倩这故事,让说书人小赚了一笔。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入行的。魏倩点了一把文娱的火,加上现在纸张泛滥,买来写故事,也可以嘛。

    于是小说家们有样学样,开始找史书杂谈的故事写,那是越写越野。

    刘邦看到后面脸都绿了,暗思以后后人不会也这么编排我吧?

    于是他也不嫌弃史官了,让人来写起居录,记,“记仔细了,写朕是多么正经的一个人。”

    史官都黑线心里呵呵了,面上依旧不变,他是专业的。

    刘邦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于是让萧何定文字发行的审核标准,不能什么脏的臭的都写出来,这个时代百姓又好糊弄,再搞什么祭祀鬼神,人殉就麻烦了。

    萧何也觉得是这个理,这个魏相是真折腾,每次做点小事都能引起这么大风浪。

    如果魏倩知道他这么想,定会不要脸的说,没办法,顶流是这样的啦。

    长安深秋,未央宫的檐角挑着几缕残阳,风过时,铜铃轻响,如刀戟相击后的余音。吕后端坐殿中,广袖垂落。

    “子房先生,”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在这安静的殿内显得很是清晰,宫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立嫡立长,自古有制。可如今陛下心意浮动,太子之位,竟有动摇之危。”

    张良静坐于对面,一身道袍,身形肃肃如松。

    “皇后所虑,良已明白。”他缓缓道,对于他而言,这些都是外物,他两年前已辞官,如今只是帝后座上宾罢了。

    他参与不参与,都无妨,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太子仁厚,天下归心。然陛下所忧者,非才不足,而是威不立。”

    吕后知道,刘盈不成器,刘邦近来频频召见戚夫人之子如意,言谈间都是易储之意。此事若成,不仅刘盈性命堪忧,她吕氏一门,都危在旦夕。

    “求先生帮我!”

    张良叹了一声,只得再为帝后画策,“良有一策,或可解此局。”

    “不知是何策?”

    “商山四皓。”张良喝了一口宫侍端上的茶,“此四人避秦乱世,隐居山林,德高望重,天下景仰。若能请其出山,侍太子左右,陛下见之,必当改观。”

    殿外风声渐紧,卷起落叶萧萧。

    吕后起身拱手一拜,“多谢先生。”

    张良忙扶起她,再拱手拜之,“皇后客气,良乃汉臣,自当为社稷谋。”

    数日后,商山四皓应邀入宫,白发苍颜,衣袂飘飘。刘邦见之,大惊失色,知太子羽翼已成,再难动摇。

    对戚夫人说莫再闹事,日后吕后真尔主矣。

    戚夫人简直天塌了。

    而张良于道观远望终南,山色如墨,云海翻涌。他轻叹一声,转身隐入暮色之中,再不问朝堂之事。

    魏倩知道这事其实有些奇怪,她以为吕后会来问她,但是没有,嗯,有些奇怪。

    吕后不来问她,是因为她也是局中人,又是开国功臣,刘邦又活得好好的,大权在握。而魏倩的为难她又不是不知道,等刘邦死后,魏倩就是她的能臣。

    何必因为这些事把君臣缘份给搞僵。

    所以大家都在站队的时候,魏倩开始在想她下一个故事写什么了。

    此时长安冬雪皑皑,像她这么写一个短文鸽三月的,依旧沸沸扬扬,只能说这年代的小说家太不能打了,没创意啊。

    其他人在站队政斗,而她宅起来酿酒,给侍女们讲衣裳的新思路,引引汉初时尚潮流,顺便做香水。

    可惜并没有成功,她擦着香膏很是遗憾。

    西筠看她一天比一天闲,忍不住催更,“丞相既然空闲,何不再写个故事?”

    魏倩擦着香膏的手一顿,看身边侍女们一脸目光崇拜的看过来,嗯,也不是不行。

    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时代的牛郎织女的故事,与后世的完全不一样,最初的版本是。

    天帝之女织女,居银河东岸,司掌天衣织造,平日里勤勉孤清。天帝怜其独身一人,遂许嫁河西牛郎为妻。

    孰料婚后织女耽于情爱,因为男色荒废天职。天帝震怒,责其归返东岸,唯许每年七夕渡鹊桥相会。

    自此星河为界,岁岁一期,鹊桥成时,方得执手话相

    思。

    毕竟在宋朝以前,对门当户对比较看重,神仙配对也讲究门当户对。

    但这种故事没有爽感,寒门学子代入不进去,牛郎星离他们太远。

    然后牛郎星从独享星域的神,变成了人间骑着老黄牛的凡人。

    所以故事就很违合,都不懂为什么他偷了织女的衣服,成亲后,就能搭鹊桥了,还住进了银河西,成了牛郎星。

    那个时候读者不管,爽就可以了,反正牛郎一听就是放牛的,放牛的,那不就是庄稼汉子。

    于是梦就做起来了,牛郎偷了织女衣服,强行囚禁成亲,可谓是爽文的鼻祖。

    但这种文得宋之后才能流行起来,因为那个时代,是可以高娶高嫁了,甚至女诫都出来了。在秦汉时期,**一个女孩,是要被阉割,流放三千里的。

    如果**加**,比如亲父对女儿下手,是直接死刑的。

    这是一个重豪情的时代,他们敬英雄,对只敢朝女流下手的恶心懦弱人渣,多看一眼都嫌弃。

    女人也多凶悍,只会被骂立不起来,不会被骂悍妇,这个时代,悍妇壮妇都是夸人的词,吕后年少就烂桃花很多,都看上她的强悍能干,一看就是贤妻。

    所以这故事女人也代不起来,她们理解织女一年只有一天假与情郎相会的惨,不能理解被偷衣服,王母找来还爱上犯罪嫌疑人的扭曲心理。

    男人对男人的要求其实更高,古代的雄竞是很激烈的,被淘汰掉的就被淘汰了,不可能出现,强了一个女孩,就能逼她嫁给自己。

    那不乱套了?不敢跟强者争夺,直接朝弱者下手。

    还是后面宋之后对女人的规训越来越严苛,失了清白恨不得那女人以死明志,以证清白。都是屁话,清白是什么?是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到了女人这里,清白就成了身体的触碰了?只是他们变恶心了,因为他们害怕竞争,所以强行把雄竞,变为了雌竞。

    明明是更强的男人,可以拥有更多的女人,只要他养得起,给得了庇护。偷换概念对女子非常严苛,让人从这种变态世道憋成变态,立规矩,立贞洁,媳妇熬成婆后变本加厉对媳妇。

    男人书读多了,开始对没资格碰书的女子规训,让她们互相残杀,耗死在宅院里,甚至出门都困难。

    秦汉唐时期,女子出远门是很常见的,因为律法严苛,可到了牛郎织女故事都变了的时候,就知道那时的社会风气了。

    强行把仙女拖入淤泥里,她真的可以变成自己老婆,女儿失去了地,财产,成了娘家的所有物,女方家不想闹大。

    为了安全,只有闺宅可待。

    这种情况一直到革命解放,女人才重新活了过来,而不是一座座牌坊。

    所以明清很多故事都不好抄,因为很多类似于牛郎织女,落魄才子配高官千金的,这个时代的人不理解,对于不理解的东西,别人会索然无味,这都什么?

    这不白日做梦吗?

    万一真有傻的信了才麻烦,他们从小说里学到去付诸行动,那就完了。

    这个社会文化水平基本没有,不要去挑战他们的智商。

    儿女情长她也不擅长,魏倩摸着自己良心,觉得良心实在太少,更别说感情。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感情淡漠的,然后她就被同龄女同学批评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他那么爱你你却无动于衷。

    人家追求你这么久你都不给个态度,太冷血了吧?

    擅得她以为自己真的心理有问题,虽然没被pua到接受别人的追求,但也觉得自己有问题,所以向别人学习面部表情表达自己也有深厚感情。

    直到她最后发现,呸,恋爱脑才有病,她没感情明明是追求者长得不行,什么都没有想靠对女孩好死皮赖脸追到人,偏偏很多女孩恋爱脑吃这套。

    魏倩想,要不写神话故事吧,正得发邪的那种。

    说一段神话,话说那么一家,这家夫妻两,生了个怪娃娃。

    第102章 里应外合陛下,卢绾反了

    冬日里暖阳正好,日光斜斜地穿过雕花窗棂,在檀木案几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魏倩端坐窗前,青石砚中墨汁渐浓,她执笔在砚边轻轻一掭,墨色便顺着笔尖晕开。

    ——

    商末陈塘关,总兵李靖府上乌云压顶。

    殷氏怀胎三年六个月,腹中胎儿却迟迟不肯落地。

    陈塘关的百姓们早已将这桩奇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殷夫人怀的是个妖孽,有人说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更有甚者,私下议论李总兵杀孽太重,这是报应。这些流言蜚语如同夏日的蚊蝇,驱之不散,让李府上下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听说殷夫人怀胎已三年六个月,至今未产,莫不是怀了个妖怪?”集市上,一个卖菜的老汉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鱼贩说道。

    “嘘!小声些!”鱼贩紧张地左右张望,“李总兵治军严明,若被他听见你议论他家事,小心吃板子!”

    一日黄昏时分,陈塘关上空突然聚起一片赤红云霞。那云霞不似寻常晚霞,而是如同火焰般翻滚涌动,将整座城池映照成赤红之色。

    殷氏正在后院散步,忽然腹中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她抓住身旁侍女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对方的皮肉。

    “夫人!”侍女惊呼。

    殷氏额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快,快扶我回房,孩子,孩子要生了——”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侍女们手忙脚乱地将殷氏扶进早已准备好的产房,稳婆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管家则派人快马加鞭去找李靖。

    产房内,殷氏的痛苦呻吟一声高过一声,谁也不敢多言。

    “怎么,怎么会这样?”稳婆的声音从房内传出,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夫人腹中——有光!”

    确实有光,透过窗纸,下人们惊恐地看到房内正透出越来越强的红光。

    “啊——”殷氏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紧接着是一阵死寂。

    片刻后,稳婆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沾满鲜血。“妖,妖怪——”她嘴唇哆嗦着,只吐出这两个字便昏死过去。

    侍女们壮着胆子探头向房内望去,只见殷氏虚弱地躺在产床上,而在产床上,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跳动着的——肉球!

    那肉球通体赤红,表面有金色纹路,如同有生命般一起一伏。更骇人的是,它正发出“咚咚”的心跳声,每跳一下,就膨胀收缩一次,仿佛在呼吸。

    消息传到正在回程的李靖耳中,这位身经百战的将

    军竟险些从马上跌落。他挥鞭催马,星夜兼程赶回府中,连铠甲都来不及卸下,便直奔产房。

    当李靖看到那个足有西瓜大小、不断蠕动的肉球时,脸色瞬间铁青。“果然是妖孽!”他怒喝一声,锵地拔出腰间宝剑。

    “夫君不可!”殷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却被侍女按住,“那是我们的骨肉啊!”

    李靖持剑的手微微发抖,剑尖却稳稳指向肉球。“怀胎三年六个月,生下这等怪物,岂是吉兆?今日我便除了这祸害,以免日后为害人间!”

    说罢,他高举宝剑,寒光一闪,直劈向那跳动的肉球。

    “轰——”

    剑刃触及肉球的瞬间,一道刺目金光爆发而出,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冲击波将李靖震退数步,宝剑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待光芒散去,众人惊愕地发现肉球已被劈开,但里面既无血水也无内脏,而是蜷缩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

    那孩子竟然在快速长大,一直到约莫三四岁大小才停止生长,通体如玉,眉心一点朱砂,出生竟自行站起,脆生生喊道,“爹爹砍我做甚?”

    ……

    ——

    魏倩写的是最初版本的哪吒,他浑身长满了反骨,他的一生就是在反抗,哪吒闹海,后又为反抗孝道,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一刀一刀凌迟了自己,从此他不是李哪吒,只是哪吒。

    反抗君王,跟着武王伐纣,他就是这么个决绝的性子,又有神通广大的能耐。

    哪吒不愧是在哪都是顶流,一经发出,热度一下子就盖过其他,哪怕魏倩写了故事纯属虚构,不得当真。

    还是很多人真心实意相信有一个哪吒。

    因为他们都是反抗暴秦过来的,其实很多人是慌的,他们在反的时候逼不得已,安定下来就想给以前的作为找合理的作为,哪吒就能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这三岁孩子好帅!

    怎么能这么帅!

    班玉是最喜欢这个故事的,她兴致冲冲的来到丞相府,如今与魏相熟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礼了。

    等到门房去报之,让她进去后,她就直接去魏倩的主院了。

    班玉一路轻快地穿过丞相府的回廊,庭院里花木扶疏,远远瞧见魏倩在梧桐树下坐着摇椅晒太阳。

    “每次看见魏相,都觉得人生之快莫过于此。”

    “怎么,你也想躺平不问世事?”

    班玉咳了咳,这她还真做不到,她就是个卷王的性子,再说她要是像魏相这般,早就被御史参下台了。

    而今陛下身体不好,皇后主持朝政,她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她又没有魏相的功绩与能耐,照学不就完犊子了。

    魏相这样的遇事就躲,也是一种能耐,起码朝臣们都不敢。

    “魏相”班玉笑盈盈地挨着她坐下,“你写的哪吒故事,长安城里连三岁小儿都会讲了,方才我来时,还看见西市口两个总角孩童拿着木棍扮作火尖枪比划呢。”

    魏倩哈哈大笑,“正常,小时候我听见仙女故事也非要纱巾来蒙头做仙女样。”

    毕竟哪吒嘛,这角色从初创出来就深受欢迎,还有庙宇香火呢。

    刘邦也是缺心眼,听说他极爱这个故事,给七岁的如意办了身哪吒的行头,让如意玩了把cosplay,让他在一众皇子里出了风头。

    魏倩只能表示,好惨一如意。

    那天还邀请魏倩来看,魏倩看着哪吒样的如意,这cosplay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她都忍不住捏捏如意的脸。

    如意也不见外,拿起小小的火尖枪就给他们耍起来,引得笑声一片。魏倩在这群孩子里看到五岁的刘恒,他眼睛亮晶晶的朝她看过来,小孩眼里藏不住事,崇拜谁眼里都是谁,他都没这么看他爹。

    魏倩忍不住揉了揉小刘恒的头,于是那天她后面就跟了条小尾巴。

    想起这些事,魏倩不由失笑,一到新旧权力交替的时候,朝堂就会乱象丛生,她做她份内的事,不然治下百姓受到波折就好。

    其余的,管不了管不了。

    戚夫人这般去挑衅吕后,什么结局都是她该受的,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这个时候只能苟,苟到他们分出胜负。

    母亲给她写信,大梁造好一半了,有墨家子弟帮忙,建得可漂亮了。钱庄在大梁开了一家,民众听说是她的钱庄,有她的官府背书,很多人都存了进去。

    他们如此信任她。

    魏母问可要再开?魏倩拒绝了,这几年都消停吧,什么都别弄,有什么想法在大梁弄就好,其他的不能节外生枝。

    魏母想想也是,就在大魏盯着建设,还搞起了琅嬛阁总部,琅嬛福地。

    先把地基打牢,再慢慢散发枝芽。

    魏倩就在这悠哉悠哉中看朝堂闹后宫争,他们的厮杀越来越厉害。

    魏倩就这样宅着上班,两点一线看了两年的戏,她看着刘邦的白头发越来越多,嬉笑怒骂越来越少,这个布衣皇帝,快撑不住了。

    大汉七年,陈豨起兵谋反,这一次他去见韩信,韩信没理他。

    他勾结匃奴里应外合,匡骗卢绾放他们进了,等卢绾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他在这局里,被骗成了反贼。

    陈豨谋反的事没有刺激到刘邦,卢绾是从犯的消息传回长安,刘邦在朝堂上握拳强忍着,下了朝就吐了口血晕死过去。

    把吕雉都吓懵了,倒什么也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啊,匃奴与反贼杀进来了!

    吕雉强自镇定,命人将刘邦抬入寝宫,急召太医诊治。她眼中冷酷,对左右厉声道,“今日之事,若有半句传出未央宫,当死!”

    她命人去请魏萧二人,待魏倩与萧何匆匆入宫时,吕雉已端坐在宣室殿内,案前摊开的军报上墨迹犹新——陈豨叛军已破雁门,匈奴骑兵长驱直入,卢绾的残部退守代地,烽火照红了半边天。

    “陛下如何?”萧何刚欲行礼,吕雉便抬手止住。

    “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吕雉的声音像淬了冰,“但匈奴人不会等陛下养好病再打过来。”她看向魏倩,眼中尽是看重,“魏相,如今之事,为之奈何?”

    魏倩没想到刘邦直接倒下了,这时情况确实危急,“陈豨勾结匈奴,看似势大,实则各怀鬼胎。匈奴人要的是财帛子女,未必肯为他死战。可令周勃率轻骑截断匈奴退路,再放出风声说卢绾已暗中归降——”

    “离间计?”萧何皱眉,“但卢绾确实参与谋反,”

    “正因如此,陈豨才会疑他,陈豨必是欺他傻,骗他了,”魏倩想着先让他们自己闹起来吧,“何况卢绾现在骑虎难下,若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呢?”她从袖中抽出一封奏折,“这是今晨的密报,卢绾亲兵曾与匈奴人械斗。”

    此时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皇后殿下,陛下醒了——”

    第103章 天地不仁授权柄托孤于魏相……

    吕雉猛地站起身,快步向内殿走去,魏倩与萧何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寝宫内,刘邦半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上还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见吕雉进来,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声音嘶哑,“朕……无碍。”

    吕雉在榻边坐下,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他的手腕,触到脉搏仍显急促,眉头微蹙,“陛下龙体要紧,朝中之事,臣妾与两位丞相会妥善处置。”

    刘邦闭了闭眼,“卢绾……当真反了?”

    萧何上前一步,“卢绾放匈奴入关,已生异心。”

    刘邦呵笑一声,“这就是朕的兄弟,一个个的,不是背我,就是反我!朕对他还不够好吗?卢绾他凭什么敢反我?!”

    说着胸腔震动,又忍不住猛咳起来,他喘了口气,眼中尽是红血丝,他对卢绾可以说是甚厚了,然后呢?

    他就敢放匃奴入关!任匃奴人抢掠屠戮侵略汉地!

    好一个陈豨,好一个卢绾!

    还有他的沛县兄弟,贪污犯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全站皇后身后,怎么,看他要死了吗?

    什么兄弟?!

    吕后可不能让这时候的刘邦气急出事,忙扶着他,给他顺背,“陛下,消消气,事已至此,咱们得战。”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禁军统领跪在门外,声音紧绷,“陛下!边关急报——陈豨叛军已攻破邯郸城门,守将战死!”

    刘邦瞳孔骤缩,猛地撑起身子,却又因眩晕重重跌回榻上。吕雉一把扶住他,转头厉声道,“传令周勃,即刻率军驰援!”

    萧何魏倩见他病重的模样,也只得退出去,可打仗怎么能没有统帅,而刘邦一朝,除了韩信外,还能用谁呢?

    而韩信,谁也不敢提,谁也不敢担责。

    刘邦半靠在龙榻上,脸色苍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太医刚刚退下,殿内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他盯着手中那份邯郸失守的军报,指节攥得发白。

    “让太子领兵。”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周勃为副将,即日出征。”

    吕雉原本正替他斟药,闻言手腕一颤,她将药递过去,眼中含泪,“陛下,太子年少,从未亲临战阵。”

    “正因如此,更该历练!”刘邦一口猛喝了苦药,猛地咳嗽几声,胸口剧烈起伏,“玉不琢不成器,他就该这么废物吗?”

    吕雉是个刚强坚毅的人,可如今局面,她一把按住刘邦颤抖的手,一边悲泣,然后才道,“陛下虽苦,当为妻子自强。”

    “陈豨勾结汉中叛逆与匃奴,来势汹汹,非陛下亲征不可,陛下带病,诸将不敢不尽力。”

    刘邦在吕雉哭声里吵得头疼,可吕雉决不能退,太子上战场,赢了也是太子,一旦输了,就完了。

    刘邦长叹一声,他真是服了。

    他这一刻都茫然了,他都不明白这一切有什么意义,自从当了皇帝,他的白发一日多过一日,谁都要来分食扰他。

    他的兄弟背他,反他,他的妻子心中只有权势,与他分庭抗礼,非要扶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他爱着戚姫,他护不住,他连如意的未来都看不见。

    自从当了皇帝,富贵他没想着,经历的背叛,厮杀,夺权,为了皇帝,为了功业,他陷入无休止的权利争伐。可这样战场一遍遍征伐打下来的江山权柄,他连心爱的美人与儿子都护不了。

    他这风里来雨里去征战十几年,到底得到了什么?

    他到底留住了什么?

    他看着哭泣的吕雉,仿佛看到同样的自己,他们都身不由己,他们都被命运控制。高处不胜寒,娥姁,当你站上去了,就再没了退路。

    “莫哭了,娥姁,朕去就是。”

    他闭上了眼,不可抑制的留下一滴泪来,也罢,他这一生,再赢这一场,就再无敌人了,仗在他这打完,后代就不需要打了。

    刘邦被藉孺强撑着上了战车,他撑着病躯,如历史上那样路过淮阴侯府的时候,敲了韩信的门。

    问他愿不愿意随他出征。

    韩信问他,“为统帅吗?”

    刘邦看着他,“不,偏将。”

    韩信想了想,梦中的他拒绝了,他想换一个选择,看能不能是不一样的结局。

    “好。”

    刘邦看着这样的他,露出了欣慰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个刚长大的孩子,那些疑忌,又在战场一道散了。

    “韩将军,这就是了,不当小将,怎么当大将。”

    这一次随军的只有陈平与魏倩了,郦食其死了,张良没了,萧何也眼睛花了,魏倩给他做了老花镜,但他也做不了那样繁重的工作了,于是魏倩一手接了过来。

    韩信随军出征,这场战乱不出三月,就平息了,刘邦想去故乡看一眼,大伙都没意见,于是绕道准备启程去沛县。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自斩蛇起义,祠黄帝,祭蚩尤於沛庭,扬赤旗于天地,他便与天下英豪一道做了一场名曰逐鹿的美梦。

    秦皇征徭役大修宫室,繁刑严诛,赋敛无度,高耸秦皇宫下,宫墙遮天蔽日,是天灾人祸下白骨累累,尸衣不敝体,万万野鬼哭嚎呜咽之声。

    十余年暴政苛刑,君王不仁祸及天下,视人如草芥,命如蝼蚁,随陈胜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烽火狼烟四起。

    他提着三尺剑一人一骑向天下奔去,大势也向他奔来,身后千军万马奔腾,最初的赤旗也顺着奔涌大势变为如今车舆上的纛。

    此时有云如瀑,暖阳自云缝里泄出,熏风拂荡于天地,野鹰长啸于云浪间,芦苇随风而荡,耳侧风声萧萧,王旗烈烈高扬,战马一路嘶鸣阵阵。

    他换下厚重战甲,着锦衣狐裘,白玉环佩于腰,伤势见好,人也少几分沉沉暮气,听得藉孺奉迎正值壮年,不觉哑然失笑,眉宇舒展不少。

    立国百业待兴,诸王反叛战乱不休,得胜回朝,于长安又日日听着他们争论,萧何边论还边拨算盘,建这修那,恨不得算盘能算出两份国库来,然后再嚷嚷着国无余钱,无一日得清闲。

    昔日天下溃溃沸腾,茫茫墋黩,天地离阻,大则有鲸有鲵,小则为枭为獍。他举着三尺剑,攘袂而起,一呼百应,布衣之身先入关中,与诸王分裂山河,宰割天下。

    先灭暴秦,再伐暴楚,山川崩竭,几年征伐,在旧国都的废墟之上,山河归一立起了新朝,秦旗折倒,大汉的旗旌高扬宇内。

    统一后他未享皇权之威,反被内忧外患,民贫民苦之忧砸在肩,泱泱大国,寸步难行。

    天下多事,征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待到黥布败亡,天下已大定,九死一生回转世间,老了总爱回想着过往,叹一声富贵还乡。

    沙场点兵声已远,于长安只听得人心诡谲,山河尚新,王却老矣,不如归去。

    车马停于沛县,父老乡亲跪地奉迎,熟悉老面孔里添了不少子弟,起身后他们仰首看来,眼里且喜且畏。

    他再回故居,土屋已荒败,这个他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无人打理,破旧不堪,他伸手摘了院里枣树上结的果,一口咬下,又苦又涩,靠在梁柱旁,吐出枣核,他抬头望四方庭院上,云如瀑散,大风起兮。

    待到开宴之时,乡亲簇拥他于主位,放眼望去,他们举着杯眼里神采奕奕,眼里光仿佛有浪潮奔涌,仿佛视若神明,他亦再举樽酒一饮而尽,击筑而狂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已是深夜酒酣之时,篝火高燃,于歌功之时,众人举杯向他敬来,一如称帝之时,魏倩萧何领着众臣举樽相敬,诸臣颂着天子功绩,四野欢乐之声。

    那是最为得意之时,仿佛天地众神在汉旗下都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至此四海皆顺。

    沛县少幼皆和习之,听着他们遍遍唱和,他于烈烈大风下,拔剑起势而舞,剑风凛冽,无人和之,尚有匃奴未平,却又大限将至,何其不甘。

    醉酒狂歌之时,又忆一道反秦故人与兄弟,甘愿替身赴死的乡人,还有那一根筋的大将,鬓发已白,死日将至。

    不禁慷慨伤怀,泣数行下,游子悲故乡,江山如斯大,茫然回顾,不知有谁可依。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望着兄弟乡亲带着野心的眼,将士谋臣的信奉,这一场与天下诸王逐鹿的美梦,经了烽火战乱,他成了赢家,王侯将相,帐下人无不尽得所欲,他们举着樽向他远敬,向权力举敬。

    在沛县宴饮意兴阑珊之时,不顾一众劝阻声,在他们引路下,他在故里土房老榻上酣然大睡,梦里天下沸腾,兵荒马乱,尘飞河朔,雾塞荆沔。

    慢慢一切都消失了,天地也静得无风无浪,朱门皆倒,他在沛县把玩着竹冠,挣扎于死生疾苦的百姓却向他行来,他们捧上了金玉冠,诸侯又为他换上十二旒,于万众簇拥下登高台,他们拜伏,天地有回音,山呼万岁。

    汉有千秋。

    大汉七年,夏。

    高皇帝崩于未央宫,太子刘盈继位,授权柄托孤于魏相国。

    第104章 托孤大臣魏相,君臣莫相负……

    诸侯王都纷纷赶来,刘邦班师回朝时,大封诸子为王,刘恒过于透明,他得到的最边远的代地,最先到的是齐王刘肥。

    作为高祖的庶长子,他虽然无缘帝位,却得到了最富庶的封地。刘肥身材肥胖,面容憨厚,一下车就哭得不能自已,被两个侍从搀扶着才勉强行走。

    “父皇啊!儿臣来迟了!”刘肥跪在宫门前嚎啕大哭,声音震得树上的鸟都飞走了。

    太后的心腹,新晋宠臣,审

    食其出去相迎,“齐王节哀,陛下和太后正在殿内等候。”

    刘肥抹着眼泪站起来,“父皇,父皇走时可还安详?”

    “先帝是在睡梦中去的,没有痛苦。”

    刘肥又大哭了起来。

    刘邦一走,太后可不是慈母,今后命运何其飘摇。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未央宫就已经忙碌起来。宫人们穿梭于各个宫殿之间,为即将举行的葬礼做最后准备。

    灵堂内,刘邦的灵柩已经合上,覆盖着绣有日月星辰的锦缎。刘盈身着孝服,跪在灵前,面容憔悴。吕后站在他旁边,一身素缟,神情肃穆。

    诸侯王们陆续到来。刘肥眼睛红肿,显然又哭了一夜。刘长刘恢刘友刘建,包括刘濞旁系的诸侯王皆来了。

    刘如意没有来,因为刘邦下旨,刘如意封赵王,此生不许入长安。

    “吉时已到——”礼官高声宣布。

    七十二名壮汉抬起灵柩,缓缓向殿外移动。送葬队伍绵延数里,最前面是手持白幡的仪仗队,接着是灵柩,然后是刘盈和吕后,再后面是诸侯王和文武百官。

    长安街道两旁跪满了百姓,许多人痛哭流涕。高祖皇帝虽然出身微末,但在民间声望极高,尤其是在他减轻赋税、与民休息的政策下,百姓生活比秦朝时好了许多。

    魏倩一身缟素于百官首位,百感交集,刘邦拒绝了医士治疗,他觉得太累了。

    不如归去。

    在人间这个苦海里浮沉没意思,可如果对于皇帝来说,这人间如苦海,对于平民又意味着什么。

    魏倩不想去细想,她成了托孤重臣,如果吕后十几年后也走了,只能将幼帝也托付于她,她会放权让一个年长的代王来当皇帝吗?

    她觉得自己很陌生,但扪心自问,她真的肯放权吗?

    她真的做的到吗?

    当她拥有握着帝国绝对的决策权的时候,她可以将这帝国完全按她想法改造的时候。

    对方是个明君又如何,她不也是吗?

    罢了,想未来事没有意义。

    当下的她并不能为未来的她做决定。

    二十七日之后,守孝守得清瘦的刘盈正式登基为新帝。

    韩信立于武将之首,她立于文臣之首,萧何已退休在家,刘邦一去,他的精神越发不好了。

    左相由曹参担任,接过萧何的担子。但萧规曹随,这人躺得比咸鱼还咸鱼。

    她成了真正的首相话事人,而她才二十八岁,她几乎可以与吕后分庭抗礼,因为刘邦将虎符一半给了吕后,一半给了她。

    魏倩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遇事往府里一退,为她挡事的萧何退下来了。

    风浪里只能她自己去抗了。

    魏倩在魏府,怔怔的看着虎符,她以前没有得到过,所以不以为然。

    当她握住虎符时,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说,以她的名望,加上兵权,只要她自己不犯傻轻信别人。

    谁也动不了她,她有了霍光那样的权力。

    以前是贤相打工人,如今是权相。

    她一直想着如何做新老板的臣子,可是先帝将符印给她,她成为了半个老板。

    魏倩到现在头脑依旧一片空白,一山不容二虎,刘邦这是搞事啊。

    她那个时候怎么就鬼迷心窍应下了。

    魏倩现在头脑风暴。

    让她退,那肯定不行,那不等于她接了枪又主动扔了枪。

    这个行为叫什么,这个行为叫找死。

    不就是从吕后的臣子变为吕后的政敌,那咋了,大不了她学霍光前期,权一点不撒手,礼一点不僭越。

    反正她有兵,她怕个鬼,她还比吕后年轻,只要自己不想死,谁也杀不了她。

    嘤,她还是好怕。

    她又想起彭越的下场了,靠。

    她的这个虎符,与韩信那拿不稳的样子不一样,韩信拿虎符的时候,刘邦活着,天下是刘邦的,韩信在他的平台打工,当高级打工人,他给手下待遇都很好,是个厚道的老板。

    他想让韩信当高级领导,韩信就是,他不想了,他可以夺权,没人会说什么,因为江山是他的。

    可魏倩拿虎符的时候,是受他遗命,吕雉与她一样,也是接收的遗产。

    吕后是夺不了她手里的兵权的,除非她自己犯傻。

    宣帝那么恨霍家,霍光在的时侯他动都不敢动,连查都不敢让人查。

    是为什么?因为霍光有兵权啊,霍光的兵权比他的权利来的正统,是武帝的遗命。

    所以当刘邦给她虎符的时候,她的本能比脑子快,就跟过年小孩收红包一样,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连口袋已经拉开了。

    她现在就好像,刘备死后的诸葛亮,她甚至可以独揽大权。

    但吕后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么干不是找死吗?

    刘邦也是最后一场豪赌,他与诸侯王杀白马为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然后在最后的时间,私召她,给了她虎符,对她说希望她能守汉室天下。

    然后召群臣,她就成了托孤大臣。

    刘盈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被托孤给二十八岁的她,刘盈,被父亲嫌弃到死的太子的一生。

    魏倩的记忆又回到三个月前,正是春时。

    未央宫殿内却炭火熊熊,刘邦躺在龙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狐裘,却仍止不住地发抖。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开国皇帝,如今只剩下一把枯骨,连呼吸都带着嘶哑的杂音。

    他不想治,也不想喝药,苟延残喘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浩浩荡荡的去了。

    他这一生,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够本了。

    刘邦的声音嘶哑,“魏相,来了吗?”

    “魏相已在殿外候着。”藉孺回应他

    “宣。”

    帷帐被轻轻掀起,身着朝服的魏倩缓步而入。清丽无双,眉目如画,腰间佩一枚青玉,她在距龙榻十步处站定,深深一揖。

    “臣魏倩,拜见陛下。”

    刘邦艰难地撑起身子,藉孺连忙上前搀扶。

    “魏相,近前说话。”

    魏倩跪坐在榻前的蒲团上,她的目光落在刘邦枯瘦的面容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沛公,如今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身上病能医,心病难医。

    “陛下保重龙体。”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她这几年参加太多葬礼了,她已经不想再承受生离死别。

    刘邦笑了笑,“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今日唤你来,是有要事相托。”

    他示意侍从退下,殿内只剩君臣二人。炭火噼啪作响,映得刘邦的脸色时明时暗。

    “魏相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吗?”刘邦突然问道。

    魏倩微微一怔,“臣记得,那时臣看陛下是贵人相,邀陛下入府。”

    “那时你才多大?十五?十六?”

    “十五。”

    刘邦的目光变得悠远,“十五就有那般能耐与心胸。”

    “魏相,自朕打天下来,功高莫过于你。甚至去巴蜀,你的锦囊都是大功。”

    泪水在她眼眶打滚,她低头,一滴泪落在手背上,“臣有幸追随陛下,开创大汉基业。”

    刘邦从枕边取出一个匣盒,推到她面前,“魏相,打开它。”

    魏倩仿佛知道了什么,她的手有点抖,打开木匣子,里面装的,是半符虎符。

    她手抖着关上,猛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刘邦,“陛下,这——臣不能受。”

    “这半枚虎符,可调北军与五校。”刘邦将虎符放在魏倩手中,“另半枚,朕会交给皇后,今后你不仅是丞相,也是汉的大将军。”

    他顿了顿,看这个眼中含泪的女子,“魏大将军。”

    魏倩被这一声大将军给惊在当场,握着虎符,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了。

    这不仅是兵权,更是一个帝王对臣子最高的信任。

    “陛下,”她的声音微微发抖,“臣何德何能?”

    刘邦摇摇头,“朕这些老兄弟,萧何年迈,张良淡泊,他们都没几年好活了,朕不强人所难。韩信,不可全信。”他苦笑一声,“唯有你,朕

    放心。”

    刘邦松开手,靠在龙榻上喘息,他的目光越过魏倩,望向殿外的天空。

    “当年朕封你为王,你拒而不受。朕增你食邑,你也不要,这一次,就收了吧。”

    魏倩泪再也抑制不住,她想起这十几年来,从沛县到长安,从女子到位极人臣,虽是她主动去投,但刘邦对她,何尝不是有知遇之恩。

    “魏相,君臣莫相负。”

    他这一场豪赌,赌魏倩那颗赤子之心。

    “陛下,”她哽咽难言,她握着虎符,再次叩首,“臣以性命起誓,必不负陛下所托!为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辛苦了,魏相,朕让戚夫人与如意去赵地,此生不能踏入长安,若是可以,若戚姫没犯蠢做出什么谋反的事,就护一护她吧,她是愚笨的人,护不住自己。”

    “臣尽力。”

    刘邦没忍住笑了笑,“魏相,咳咳咳咳!”他猛咳难止,魏倩忙给他一杯水,平息下来才道,“你连个骗人的话都不愿意哄朕了吗?”

    “臣不能保证臣做不到的事情。”

    戚夫人能不能活,在于戚夫人,在于吕后,不在她。

    “回去吧,三日后,朕会召群臣宣告此事。”

    “诺。”魏倩缓缓退下,在殿门口回望龙榻上的帝王,便走了,握着虎符走出宫门。

    第105章 是,首相魏大将军安远侯……

    刘邦死前将虎符给了魏倩一半,吕后对此事到现在都心气难平。那个死鬼居然在最后的时候,还要摆她一道。

    他怎么不将江山也给魏倩算了,真是岂有此理!

    没有人会面对即将到手的遗产,眼睁睁看那快死的人将遗产分一半给另外一人,而不愤怒的。

    但吕后并不是历史上那个在项羽那吃了三年苦头的吕后,她偏激的爱权,但她并不是偏执到变态那种。

    政治家向来会跟据自身所拥有的东西,打出权力的最优解,好歹吕后还有另一半虎符,与太后的名。

    不论如何,在名义上,她们还是君臣。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一个朝堂,又没分家,事情还没当最坏的一步,再说,不知道魏倩是何种心思。

    新帝登基,诸侯王各回各地,吕后决定设宴,只邀了魏倩。

    魏倩接到消息,简直警铃大作,合着刘邦避过了鸿门宴,韩信避过了鸿门宴。

    结果到她这了是吧?

    这对吗?

    她邀盖公与南仲商议,南仲想了想,看向她,“大将军,你得去,”

    “别,别这么喊,还是喊魏相吧。”

    魏倩还是有些不习惯于大将军,在汉时,大将军的地位崇高,位上公,大将军不仅统领军队、征伐平叛,还负责宿卫京师,权力极大。

    比如卫青在汉武帝时期以大将军的身份统领大军,屡次击败匈奴,其地位和权力在当时无人能及。

    最典型的就是大将军霍光。

    可以说,汉的大将军里,韩信是属于比较例外的例外。

    她一直以为自己封无可封,结果老板对她说,还有。

    但魏倩拒绝被称大将军,在吕后当政的时候,经常当大将军的人都知道,这不安全,没必要。

    吕后专杀大将军。

    不吉。

    南仲顿了顿,自然而然的说道,“魏相,你得去,这是新朝太后第一次邀请你,你若不去,只怕太后疑心难安。”

    魏倩懂,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与吕后如今虽为君臣,实为政敌。

    就她这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加首相,她就是想放下一切给吕后当臣子,那吕后也会觉得她必要后招。

    如果她真心实意,那完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不关同一性别的事,她要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个文臣,那该当打工人就当打工人,但当打工人手里有30%的股,老板只有35%的股,其他的股在诸侯王手上。

    那打工人还能算打工人吗?请叫她二董事长,毕竟大董事长还是比她多了5%。

    这5%叫做君臣名份。

    就这她要是缺心眼的对太后俯首帖耳,谁会看得起她?上一个这么干的,叫彭越。

    猫撒娇叫可爱,老虎撒娇叫堕落。

    别说她与吕后只是同一性别,在政治斗争里,父子母子相残比比皆是。

    与政客谈感情,那不是自寻死路?他们在玩权力的游戏时,就没有丝毫人情了。

    “不瞒先生,我现今不知用何种态度面对太后。”

    南仲笑道,“与往常一般足矣,不过如今魏相既然可以带剑入殿,自然行头不能落。”

    魏倩明白了,“多亏有先生,明日我带几人去?”

    南仲摇摇头,“魏相不必多带,带盖公一人足矣,太后决不会此时对魏相动手,且不说魏相是托孤重臣,就是一出事这虎符一调动,立刻就有人打着清君侧攻进来。太后决不会冒这种险,只要魏相握着虎符,君王无有办法,除非想亡天下。”

    啊,对,虎符,怪不得她握上的时候,匣拿都没拿,死死握手上。

    因为它值得。

    它比那方玉玺更值钱。

    刘盈拿那玉玺有什么用,他一个皇帝,调不了一点兵,他不就是个空架子,还不如傀儡。

    还是他爹亲自架空他。

    他从被嫌弃的太子一生,变成被嫌弃的皇帝一生。

    她要是刘盈,不如原地出家,这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魏倩还是决定明天带上盖公,否则她心理没底,由吕后从她的君主,变成她的敌人,这感觉是能让人头皮发麻的。

    盛夏的蝉声在檐下嘶鸣,日光灼得青石地面发烫。魏府的书房里,魏倩搁下朱笔,指尖在太后亲笔所书的烫金请柬上轻轻一叩。

    “相国,该更衣了。”阿芷捧着冰镇的帕子进来。

    魏倩接过帕子按了按眉心,铜镜里映出一张素净的脸,眼下有极淡的青色。

    想到这不得不去的宴会,她分外头疼。

    “梳寻常髻便好。”

    阿离的手很稳,将鸦羽般的长发挽成简素的发髻。铜镜里的女子眉目清朗,不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极淡的胭脂。紫色罗裙展开时,像一汪深潭水。

    阿芷为她穿衣系带时欲言又止。

    “放心吧,不妨事,赴宴而已。”

    她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原本她以为她会成为吕后的臣子,先前多有示好,谨慎小心。

    因为吕后并不像刘邦那样放松,吕后是个权欲很重的人,在她手下当臣子,必然要更小心些,但她倒也平衡,因为百官都得战战兢兢,伏低做小。

    而今她与吕后分庭抗礼,与昔日她与刘邦那样,当权力在手的时候,有掀桌的底气时,她自然不需要跪得谨慎。

    她睡不着的原因还有一些兴奋。

    自虎符在手,她的兴奋一直压不下来,怪不得韩信失了虎符如失了魂。

    如今的她是,魏大将军安远侯右相倩,霍光的待遇,居然到了她手上。

    想了想霍光被老婆搞得结局,嗯,她没有老婆,没有诛三族的风险。

    果然,爱情都是影响人拔剑的速度。

    魏倩抚平袖口暗绣的云纹。吕后临朝,未央宫的青砖会浸多少血不重要,总之不会有她的。

    “备轿吧。”虎符暂时搁府上,她带着盖公,去赴这一场宴。

    蝉声愈噪,轿帘落下时,她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紫色衣袂垂落如静水深流,太后要试探的,无非是她如今可不可拿捏。

    她又不是软杮子,干嘛要被人捏。

    ——

    另一边的萧何快被韩信烦死了,天可怜见,他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忙活了一辈子,刚刚退下来。

    就不能让他消停消停,过两年安生日子吗?

    “淮阴侯,你说东说西的,到底想干嘛?”

    韩信气得涨红了脸,他越想越想不通,“汉的大将军不是我吗?”

    “你是上一任,你先前不是封楚王,后来被贬了,变为淮阴侯了?”

    “可我一直坐首位呀。”

    “现在也没让你不坐呀。”

    韩信气得拍桌,他是这个意思吗?“我都不是大将军我怎么坐?那我是什么?”

    “韩将军啊,你看武将们,都默认你坐在上面,也没人否定啊。”

    韩信觉得萧何这是故意绕话题,“我是说,陛下是不是生前糊涂了?虎符要给不应该给我吗?”

    怎么能给别人呢?

    萧何都无语了,谁缺心眼敢给你呀?“将军,现在又无战事,你要虎符干啥?”

    人都是这样,在不涉及切身利益的情况下,什么感情都是浓烈的,一旦有了绝对的利益冲突,人心就会不平。

    这就好像原本自己干得好好的职位,做得非常出色,因为干得太好,招了老板的眼,下台了。

    然后上位的还是外行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对他特别了解,他在其他行业做到顶尖,但根本不通自己的这一行。

    这不就懵逼了,凭什么呀?

    他的虎符啊!!!

    他的宝贝啊!!!

    “虎符怎么能交给一个文人?”

    萧何想了想,“那交给周勃你就心甘了?”

    周勃哪里比得上他?韩信极为不屑。

    “萧丞相,你说魏相,她丞相当得好好的,当大将军,不合适吧?”

    而且还是刘邦的遗命,这种东西为什么他没有?难道跟着去打仗的不是他吗?

    匈奴在他手上都没有过两个回合。

    他要是得了虎符,又没了刘邦,这天下他岂不能横着走吗?

    他不服,在刘邦病重的时候,召集群臣后说这件事情,韩信第二天就去刘邦那里闹了一遍,然后刘邦就不许他进宫了。

    眼不见为净。

    “她丞相当得那么好,想必当大将军也不会差。”

    “?这差多了好吧,我是了解魏相的,她的兵法,半桶水的将军,都比她好一点。这不纯误人子弟,耽误将士嘛!”

    如果魏倩在这里,非得跟他好好理论理论,关他屁事的道理,她又不用去前线,刘邦把该打的仗都打完了,现在匈奴的地方,是统一的铁板,是不能打的地方。

    这与汉武帝时期是不同的,当政权稳定的国家,如果另一个国家想对他发动战争,这种叫侵略战争,兵者不详。

    人家稳定的好好的,打进去不怕别人咬死你吗?

    再说那不毛之地,有什么好打的?

    等冒顿死了,过了几十年他们内部乱起来了,汉武朝一打过去,那不就完事了。

    为什么非要在别人最强盛的时候硬碰硬,四十万铁骑是开玩笑的吗?

    汉初有马吗?

    既然不需要打仗,那些小打小闹又没有关系,她为什么要上战场?

    真的要打仗,韩信指挥不动,她可以用李信啊!

    她只需要握住兵权就好了,甚至都不必使用它,因为上位者绝对不敢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就算要真争斗,也是笑脸相迎的,中美天天互相国内吐槽对方,但是见面的时候,外交最多不都是,阴阳怪气,难道会指着对方鼻子骂吗?

    会兵革相见,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换作政治斗争也是一样的,当两人旗鼓相当,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肯定是亲热的。

    李斯需要谨慎,是因为李斯没有兵权,所以不管李斯是对大秦有什么样的功劳,上位者脑子不正常,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她有。

    这就是兵权的作用。

    韩信写他的兵书去吧,哼,虎符明明是她的大宝贝。

    想抢?门都没有!

    第106章 鸿门宴凭刘盈想得美吗?……

    长乐宫的漏滴到酉时三刻,吕后一袭玄色衣裳,在烛火下闭目养神。

    “魏相国到——”

    殿门处传来宦官的唱报声,吕后也从内室走到外殿,她站在阶上,多年执掌权柄,她的面容自带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魏倩听着宦官的唱报声,有种诡异感,想不到她在吕后朝,硬是有了董卓的感觉,呸,曹操的感觉。

    魏倩压下心里的敬畏与恐慌,她走入殿中,面色沉静的与吕后眼眸对上,四目相对,她不慌不乱,然后才拱手一礼,作臣子揖,“臣魏倩,见过太后。”

    殿中央的女子一身紫色丝绸衣裙,清丽不可方物,躬身时腰间玉珂轻响。吕后看着这样的魏倩,若是以往,她依然会用欣赏的眼光看她,可今时不同往日。

    魏倩剑履上殿,腰间所佩,正是先帝赐下的尚方斩马剑。

    他们无缘于君臣,又有缘于君臣,吕后唇角已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魏卿平身。来人,看座。”

    她不唤她魏相,也不唤她大将军。

    魏倩也不介意,就坐于席位上,她身后跟着盖公。

    案几上早已摆开八珍玉食,最当中是一道莼羹鲈脍,雪白的鱼片薄如蝉翼,浸在清透的汤汁里。吕后执起箸,状似随意道,“听闻魏卿喜欢这道菜,孤特意让尚膳监寻了八珍阁厨子学了一手。”

    八珍阁是她与曹参共开的酒楼,生意很是火爆,如今赚十万钱就得入商藉,商藉是不能从政与穿丝绸的。魏倩执箸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当做听不懂。“谢太后垂念。”

    说着却夹起一片鲈鱼,味道还不错,这年头下毒不会下在菜里,因为会变色,会有刺鼻的浓味。其实酒也是一样的,如果是下毒的酒,是一闻就能闻出来的,能让人死的,在现代一闻,也闻的出来。

    更别说古代,武侠小说里无味无色的毒药,是不存在的。

    不然鸿门宴为什么都是埋伏刀斧手?直接下毒就可以了。

    所以她并不害怕,吕后会下毒。

    吕后见她一改平日里对她奉承讨好的模样,目色微冷,但转眼又掩去,眼中一片亲切,笑着说,仿佛与她君臣深情厚谊。

    “魏卿,陛下已二十有一,先帝病榻时有些糊涂,竟让还未而立的魏卿管束已立冠的新帝,其中有些误会。”

    魏倩就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这不就来了吗?

    直接不承认刘邦的遗命,这可不是太后不认就不认的,除非刘盈能君临天下,干出一番丰功伟绩,联合群臣,逼她还政。

    不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就想让她递还虎符,还政新帝吗?

    凭什么?凭刘盈想得美吗?

    别说只是太后要求,就是刘盈亲口跟她说,他要亲政,魏倩也只会让他去洗脑子,想啥呢,孩子。

    “太后误会了,先帝对臣说,太子仁弱,不可托以大事,朝堂军国大事,皆由太后与臣共同主张。昔日起兵之时,先帝不以臣女子之身,咨臣以当世之事,臣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只得深追先帝遗诏,纵是陛下,臣也恕难从之。”

    魏倩张口就是出师表,情深意切,发自肺腑,陛下是什么,她只认先帝。

    吕后笑容维持不下去了,合着魏倩以前的淡泊权名,都是假的,这不就原形毕露了,狼子野心,偏偏扯着忠义的大旗,让人反驳不了半分。

    “魏卿,忠义之臣。”她忽然轻笑,“孤的朝堂有魏相,幸甚。”

    “臣亦幸甚。”魏倩左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剑柄,尚方斩马剑,若宗室犯罪,可斩皇亲。

    这剑给了她力量,她并不惧怕吕后的眼神,她这全副武装的牌能打输,她自己去自尽,用不着别人。

    殿内丝竹声起,舞姫们翩翩而入,舒展双臂,如一朵朵夜莲缓缓绽放。她们的舞姿轻盈似云,柔美似水。

    吕后向她敬来,魏倩也端起酒杯,借大袖遮盖,将杯中酒倒入袖上特意流的蓄水层,不然她大夏天的,穿大袍做甚。

    酒中没有毒药,有迷药也不行啊。

    吕后其实也只是试探,看魏倩如今的心思如何,她也没想着能三言两语收回兵权,魏倩如果是这样的傻子,刘邦也不会托付于她。

    她原以为,至少她能从口头上占到便宜,让魏倩

    失了公理大义,结果人家反将她一军,反而显得她无理取闹了。

    真是岂有此理。

    吕后饮尽一杯酒,与她君臣尽欢。

    一曲尽了,吕后拍了两下掌,进来十几个美男子,美的各有千秋。魏倩听到吕后对她说,“魏卿正值当年,枕边岂能无人,这些都是孤为魏卿特意挑选出来的,魏卿尽可挑喜欢的带走。”

    6。

    但魏倩不接茬,她在危险期张不疑带套都不行,更别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有着重重风险的人。

    相比权力,她并没有那么好色。

    “臣府中人可难搞,管得甚严,太后美意,臣心领,臣不能受之。”

    她可太喜欢这样凡事能专断,不用考虑其他人脸色的日子了,吕后再生气又能如何?她就是万事不接茬。

    “况且如今百废待兴,臣唯恐不能尽全力,怎能耽于享乐。”

    这美男还是太后你自个享用吧。

    吕后挥手让他们退去。

    ——

    魏倩回到魏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背上已经微微汗湿。府中灯火通明,几名心腹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南仲他们看她回来,立刻迎上前,“魏相,可还顺利?”

    魏倩点点头,“先生所料不错,太后此次设宴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

    她自认礼节到位,要是这不行就是上面的挑刺,爱咋咋地,她又不惯着。

    但话虽如此,太后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睛,仍让她如芒在背。

    书房内,烛火摇曳,南仲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魏倩接过,感受着温度透过瓷壁传到指尖。

    “太后问了什么?”

    魏倩轻啜一口茶,回忆起宴席上的情景,“她一张口就说先帝病榻糊涂,否认一切,欲收我托孤权柄,痴人说梦。”

    南仲与陆亮臣交换了个眼神。“想必这是试探之言,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只是想釜底抽薪试探一下能越过底线到哪一步。”

    魏倩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下,将殿中所言与他们重复了一遍。

    南仲连连称赞,“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魏相这话说得非常好,必留芳千古。”

    他们说完哈哈大笑,“想必太后也得咬牙夸魏相一句忠义之士。”

    “她还真夸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树,“这权力是先帝亲自托付于我的,到了我手,谁也动不得。”

    “说得不错,魏相不能退,一步退,步步退,从一开始就表明态度,咱们礼节不出错,谁也挑不出一个不是来。”

    南仲非常赞同她的作为,如今只能熬,他们奈何不了太后,太后也奈何不了魏相,只是苦了朝臣而已。

    夹在两方中间受苦受难,可能还要被炮灰一下,还好当时他来了丞相府。

    他就知道魏相大有可为。

    “先生,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

    南仲笑了笑,“以不变应万变,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如今沉不住气的,应当是太后,如果朝政一成不变,新帝柔弱都能稳下来,她必是不甘心退居后宫的。魏相若一副无为而治的模样,不出一月,太后必出新政,太后一出,咱们就跟着出,总之,不能先手出牌,我们稳操胜券。”

    魏倩觉得很有道理,“先生所言极是,反正我还年少,我急什么?太后必是要搞事的,等着便是。”

    ——

    另一边宴席散了吕后砸了一地茶盏,审其食躲开了进来。“太后这是怎么了?”

    吕后将世事说与他听,审其食是个心细的人,于是宽慰道,“太后莫急,魏相她拿着兵符也造不了反,如今诸侯王对朝庭虎视眈眈,他们做梦都想朝庭内乱起来,太后怎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朝堂再如何,也是您的天下,功臣们人心向刘。魏相原本就大功于国,纵使没有兵权,咱们也动不了她,太后何必耿耿于怀,她今日并无僭越之处。又何必与魏相厮咬呢?将她逼急了,对我们并没有好处,朝堂功臣们哪个不想做渔翁呢?”

    吕后被他这么一说也回过味来了,魏倩危险是危险了点,但她鱼死网破,也只能做到与她同死,那岂不让功臣们与诸侯王天上掉馅饼,笑掉大牙?

    要知道,她与魏倩分庭抗礼不假,但功臣们加在一起们份量也是很重的,重到她可以动诸侯王,却难动这些功臣们。

    “你提醒我了,魏倩一非汉室宗亲,二非武将帅才,她看似兵权在握,但如果她谋反,哪怕没有孤。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诸侯王与功臣们,也能将她碎了。”

    吕后虽然依旧心气不平,但好歹没走入牛角尖,她与魏倩两头猛虎真斗起来,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但让魏倩就此起飞她也不甘,走一步看不步吧,都是那老狗的错,他那半枚虎符若是给盈儿,她现在哪用得着与魏倩相斗。

    那时魏倩她敢大声说话吗?

    吕后让宫婢收拾残渣,她是真恨刘盈没用,但凡他能立起来,何必她事事为他操心,生怕别人夺了他的江山?

    这才刚开始,她的帘子还没到龙椅后,她与魏倩不一样,若想日后正式步入朝堂,得有政绩才行,否则她才是那个‘得位不正’的人。

    第107章 欺君皇帝有说话的权利吗?……

    辰时的钟鼓响过三遍,未央宫前殿的青砖地上还凝着晨露。

    新帝刘盈扶着玉几的手微微发颤,十二旒冕冠下的视线,正与丹墀下的那道身影无声交锋。

    “陛下。”

    魏倩执笏出列,“楚地饥荒,臣已令开敖仓放粮。”

    年轻的天子突然攥紧了案角。案角的毛刺扎进掌心,这点刺痛却让他清醒——

    这已是本月第三道先斩后奏的诏令,先帝驾崩不过百日,盖着太后印玺,盖着丞相印玺的奉诏行事,俨然成了未央宫真正的钧旨。

    “魏相。”

    刘盈刻意放缓语速,却掩不住嗓音里的怒气,“朕记得敖仓存粮该用于边关——”

    “陛下圣明。”

    魏倩不待说完便躬身打断,朝服纹丝不动,“然《汉律》有载:灾荒之年,郡守可先赈后奏。”

    什么意思,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出来办点正事刘盈想干嘛?

    欺软怕硬?

    殿中骤然死寂,位列九卿的老臣们纷纷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刘盈感到一阵眩晕,怎么,他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了吗?平日里太后里里外外做主的时候,魏相不是退居一旁吗?

    怎么?他当太子时不敢说一句话,他当皇帝也不能说一句话是吗?

    “既如此——”

    天子突然起身,十二旒玉珠哗啦作响,“传诏:朕要亲赴楚地巡视灾情!”

    满朝骇然,魏倩的笏板都出现了倾斜,但她很快稳住手腕。“陛下,高祖制诏:天子无故出京,丞相当谏。”

    “那就请丞相同行。”

    刘盈解下腰间玉佩重重按在案上,和田玉撞击檀木的声响惊得侍中们膝盖发软。

    魏倩就这么在殿下冷眼看着刘盈,她怎么不知道刘盈还有精神病,这么发?

    合着光恶心她是吧?

    刘盈是看她平日里太好说话了吗?

    “传太医,看看陛下可是魇着了没醒过神来!”

    这个时候吕后还没有垂帘听政,也就是说吕后的政令,是要经过皇帝的手,才能向外发出。

    吕后这个月否了刘盈的决策政令,发了自己的,她觉得刘盈的操作实在太天真,那个脑瓜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所以她否得很快。

    吕后是他的亲娘,吕后能那么做,可刘盈对她发疯,她就被动了。

    靠,这还不如吕后垂帘听政,起码上面是个听得懂人话的人。

    她真的是想当个守礼的丞相,皇帝这么逼她,是想做甚?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霍光当了权臣要一改以前的谨慎,变得大包大揽,不容许质疑。

    这一个月魏倩可以说过得憋屈之极,所有人都给她下绊子,她算是知道,刘邦刚称帝之时,他在上面说话,下面人在玩杂耍是什么心情了。

    这与她以为的,兵权到手了,权力更任性不同,她得到的,是那些开国之后,甚至没有地方混功绩的功臣们的嫉妒。

    他们成了诸侯,却还是小市民的心理,刘邦去世后,他们仗着自己的辈份高了起来,更加肆无忌惮,然后还捧着刘盈,来恶心她与太后。

    他们觉得,凭什么朝堂之上,是两个女流之辈做主,而他们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搞得吕后这个月一点都没有针对她,因为她们都被这些人恶心的不行。

    而魏倩本来就事忙,萧何一退,那些杂事什么的都挤过来了,曹参萧规曹随是躺得很平,半点多的都不干。

    就苦了她的丞相府众人,她都已经搬到丞相府后院去住了,因为诸事繁杂,她必须亲自坐镇。

    她这时才知道以前过的是什么好日子,有刘邦镇着,有萧何撑着,她逍遥快活得不行,现在谁都想来踩一脚。

    那些功臣们大字不识一个,天天做梦,当年刘邦在位的时候,他们闹,刘邦纵着他们,只言语上训斥一二。

    如今她掌事,这些人脑子不行,想法还挺多,而魏倩整整忍了他们一个月,就坐那闭目养神,爱咋咋地。

    然后吕后先受不了,魏倩是想干嘛,她好不容易残酷镇压这些人,结果魏倩在朝上摆烂?

    功臣们疯狂吹捧刘盈,想要点好处,魏倩是天天在朝堂的,科举上来的新臣都认她。她也不沾什么利,她名下只有大梁,功臣们没法从她那欺什么。

    但另一个太后可不是,吕家势力可大着呢,他们想进步,太后就得退,刘盈脑子糊涂耳根子软,还真就信了他们。

    那吕后能忍吗?

    然后啪啪打脸驳了新帝的二货想法,又连增好几条律令。

    刘盈被他亲娘整到下不了台,来找她的麻烦,简直不知所谓。

    太医很快被请来,要帮皇帝诊脉,皇帝狠推开他,气得将案上奏折都推了下去。

    “魏倩,你要造反吗?!如此欺君!”

    魏倩站在中央不动,面上难辨喜怒,“陛下,您如此失控,实不是一国之君所为。先帝有遗诏,陛下不足于谋事,臣原先是不信,如今才知先帝之英明,眼光之高绝。”

    “臣乃一国之相,天下大事小事皆于案前,臣乃大将军,天下军情,兵马粮草须臣指挥。陛下胡闹也就罢了,还要拉着臣一起,怎么,这天下,陛下不要了吗!”

    魏倩只差说他不配为君了,刘盈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死死扣住御案边缘,指节都泛了青。殿中侍从早已跪伏在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好好得很!”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几分凄厉,“朕这个皇帝,倒要听丞相训诫了?”

    魏倩不避不让,直视天子,“非是训诫,乃是劝谏。陛下可知,方才推落的奏折中,有北境八百里加急?匈奴左贤王部抢掠雁门,千余边民沦为俘虏。”她弯腰拾起一份沾了茶渍的竹简,“而这封,是琅琊郡守泣血上奏,夏汛冲毁河堤,一县良田尽成泽国。”

    年轻的帝王踉跄后退半步,冠冕上的玉珠簌簌作响。

    “陛下要闹,臣本不该拦。”魏倩忽而放缓语气,将奏折轻轻放回案上,“可您摔的不是奏章,是边关将士的性命,是灾民盼着的救济粮。”

    魏倩一顶接一顶帽子给他扣上去,庙堂之上,文武两立,史官在侧,刘盈这才知道他亲娘对他有多好。

    至少吕后不会这么打他脸。

    她句句占理,劳心劳力,他就这样被架住,成了一个荒唐君王,昏君都没他这么昏庸,还要用先帝的话来让他下不了台。

    她的从容自若,显得他那么难堪。

    可他才是君王!

    魏倩只是一个臣子!

    安敢如此欺他!

    最后刘盈受不了,他没讨得一句好,反倒是一身脏水,只得大声,“退朝——!”

    文武从坐位起身,立在魏倩身后,拱手一礼,魏倩一身黑色朝服,剑履从容而退。

    魏倩现在有两套,一套丞相的,一套大将军的,她看心情搭配,她的位子在龙椅下位台阶,典型的权臣位子。

    吕后在后宫听了这事,也很无语,刘盈为什么觉得他可以在魏倩手上讨到好处?

    她对上魏倩都不敢这么嚣张,他以为天下都是他妈得惯着他吗?

    魏倩伸大义于天下的时候,他还在他爹那战战兢兢,还想给人扣帽子。

    吕后其实很懂刘邦看不上刘盈,奈何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能有啥办法?仗着她拿他没办法,她保住了他的太子位,结果这好大儿联合功臣就想逼退她。

    其实是功臣以为她与魏倩联合,他们小心思多,怕这怕那,又嫉恨魏倩如今的权柄,所以想让他们掐起来。

    吕后会让他们这些人看戏吗?

    魏倩看着正经温和,实则脸皮厚心黑着呢,这些功臣现在这么撺掇皇帝,行事越发无忌了起来。

    天欲其亡,必使其疯狂。

    吕后看着功臣们纷纷站台皇帝,结果对上她一句话不敢多吭,对上魏倩也闭嘴。

    合着就拿皇帝当枪使?

    这个朝堂,真是让人看不过眼。

    ——

    魏倩只觉得这些人有病,她不能与这些脑残在一个朝堂混,她会被气死的。

    还好六天去一次,多了折寿,朝臣们想在政事上给她下绊子,魏倩没搭理。

    下吧,出事她去追责就好。

    难道还指望她上门求他们,说你们不要这么样子,当同心协力吗?

    笑话,她正需要傻逼撞上来立威,试试她的刀快不快呢。

    刘邦与他们有乡亲旧情,她可没有,想找死直说,绕什么圈子。

    年轻的丞相跪坐案前,拂过堆积如山的奏折,墨迹未干的诏令尚带潮气,批阅过的的政务纪要已摞了半人高。

    柳细君过来拿奏折收拾。“相国,这些您看过我就拿走写表格了。”

    “这些是今日各地呈上的奏报,杂事已经处理过了,您看一下,可以的话我也拿走录入。”

    “嗯,辛苦了,这些日子事多。”

    “相国哪里的话。”

    魏倩想了想,如今事还是太多了,

    “把民间案子那一块让陆亮臣负责,让他按律行事,凡郡县讼案、赋税纠葛,皆按律裁定,不要逾矩。”

    “诺。”

    她发誓,没有人比她更想念萧何,怎么能这样,太难了。

    更难的是盖公向她辞行,盖公已经七十了,他说他要回旧地师门,落叶归根。

    魏倩有些难受不舍,拉着他的手直掉眼泪,盖公摆了摆手,他离开尘世,去清净活几年了。

    对魏倩说天高水长,江湖缘见。说回师门看看,如果有能打的,给她送来。

    魏倩还能说什么,只能赠厚礼让他带走,盖公摆摆手,外物多了,累赘。

    魏倩那一日看着他一人一马一剑一壶酒的走了,在城门看了好久好久。

    总是如此,相聚时越欢乐,离别时就越感伤。

    第108章 立威莫非殿陛之下皆禽兽乎?……

    魏倩在放长线

    钓大鱼,就看哪个鱼要上钩了。

    魏倩站在丞相府的廊下,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卷旧书,面上清丽温和的模样。夕阳的余晖洒在她月白色的深衣上,衬得她愈发像个儒雅的读书人。

    “丞相,陇西侯府的罪证已经全部整理完毕。”班玉低声禀报,递上一叠厚厚的奏报。

    魏倩随手翻开一页,上面详细记录着刘稷强占民田、虐杀佃农的种种恶行。她唇角微微扬起,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还不够。”她温声道,“再查。把他这些年结交的功臣、贿赂的官员、庇护的豪强,全部挖出来。”

    班玉有些惊疑,“丞相意思是?”

    魏倩合上证据,抬眸望向未央宫的方向,笑意温和,“天欲其亡,必使其狂。这些功臣,仗着从龙之功,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

    她都忍了快两月了,再忍她就成了真孙子。

    那群人仗着有功,仗着侯爵位,联合起来整她,她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陈平都没敢来惹她!

    陈平张苍不知道是看出了啥,他两安静如鸡,一声不吭。

    在刘邦朝堂上那么活跃显眼的两个人,开始装死。

    班玉有些忧虑,这样与功臣们对上,不是把人往太后那边推吗?

    魏倩并不怕,这些拖后腿的可赶紧往太后身后扯着吧。

    不然太后觉得权位不稳睡不好觉就要找她的麻烦。

    让她也睡不好!

    魏倩有些感怀地叹了口气,那一片忧国忧民的痛心模样。“本相身为百官之首,总不能眼看着他们——自取灭亡吧?”

    班玉懂了,“丞相放心,下官定必办妥。”

    她拱手一礼,便朝外走去。

    魏倩看着她的背影,人生无常,以前她谨慎,并不把班玉圈入阵营,她觉得她并不需要党羽。

    因为她没有想到,最后刘邦给她那么大一个惊喜,手上有了虎符,那就不叫结党营私,这叫代理朝政。

    朝上的官员,并不只是皇帝的官员,她得占上比重,不然怎么辅佐朝政。

    而且吕后明显在放任她与刘盈斗,她理解,戚夫人在赵地,不在长安,没法用她来刺激吓倒儿子,巴不得她把皇帝整抑郁。

    她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她当皇后的时候,还有大半的权利,因为刘邦老了精力不够,又赢不了吕后,就随她去了。

    结果她当太后了,想做个什么刘盈给她玩绿茶那套,她气得不行,终究是亲儿子,她下不了手。

    结果刘盈在后宫跟她闹吃到了甜头,在朝堂也这么发疯想夺权。

    魏倩又不是他妈,惯着他了,可以说他这么一折腾下来,最后魏倩一身光风霁月,他昏庸还恶心人。

    与他在吕后那尽得仁慈名声,吕后狠毒留名,可谓是彻底教做人。

    天底下能惯着他的蠢的,只有亲妈,亲爹都不行,看不过眼。

    在政坛上混,政绩比名声重要,更何况刘盈根本没有有政绩的机会。

    因为是魏倩摄政,这段时间天下的功过是挂在她名下的,而不是刘盈。

    百姓只知道她在管事,史书也记她在摄政,这就好比,霍光,再热门一点,好比诸葛亮,不可能把诸葛亮大治蜀地的功劳加到阿斗身上。

    她在刘邦朝是贤相,功劳是记在刘邦下,老板分大头,她分小头。

    比如天渠阁藏书阁那样,她是个干活的人,原本她以为她在吕后朝也会这样,所以她一直很讲究与新老板和谐共生,经常入宫陪吕后说话。

    刘邦看她两这样有些愁,她要是从心的入了吕后门下,吕后简直如虎添翼。

    这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安稳啊。

    结果直接让她越过吕后,当了老板。

    说实话,虽然现在有些累,争斗事多,但这样主动权完全在自己手上的模式,更得她心。

    这就是为什么权臣很难善终,但让他们再选一次,还是想当那个权臣。

    因为统治者是天生带有剥削原罪的,皇权不是那么好把握的。干不好,会骂死那个皇帝,干得好那是皇帝应该的,只会嫌干得还不够。

    除非是那种圣明天子,比如李世民,或道德标杆,刘恒。

    不然没用,百姓不可能去拜皇帝,刘备比起诸葛亮都叫一个香火惨淡。

    但权臣不是,他们是力挽狂澜,救国于危难,这天下不是他的,但他尽心尽力,救民免受水火,免受乱世之苦,这样是会让百姓与后世感怀的。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她在现代时放假去开封玩,那里全是宋,全是包公,那可是都城,谁想得起来皇帝是谁,能想起来的皇族都是陈世美。

    毕竟驸马爷近前看端详——

    那地现在还是她的大梁,新城已经建好,她甚至没有时间去看。

    魏母写信的语气都很快活,一直在夸现在大梁是人间天堂。

    魏倩觉得,也许那地会变得像汴京一样。怎么说也是同一个地方。

    她若是没有兵权,其实她很甘心当吕后的丞相,不就是老板难搞一点,她谨慎讨喜一些就好。一国之相的权利,能让她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可她已经是权臣,能分庭抗礼,为什么要胆战心惊,卑躬屈膝呢?

    霍光都做不到。

    更何况她这个俗人。

    不过魏倩学乖了,上善如水,柔韧与包容,大义与大理,是她立身根基。

    她心理再不爽,面上也是温和的,与人吵闹是无用的,她只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国法不容情。

    大家都想当戏精,就当呗,她陪他们唱。

    ——

    刘盈指尖摩挲着那份染血的奏章,他面上犹豫,似乎非常不忍,一片仁慈。“堂叔祖年逾六旬,不过强占几亩民田,何至于”

    未央宫前殿,魏倩的位子本就在天子与朝臣的中间,她起身高高在上扫了功臣们一眼,随着执笏一礼,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陛下,陇西侯刘稷,可不仅仅是几亩民田。一罪强占民田三百顷,致使六十四户流离失所;二罪私设刑狱,拷打佃农致死三人;三罪截留赈灾粮饷,中饱私囊;四罪——”

    “够了!”樊哙拍案而起,气得满脸虬须颤动,“魏相何必咄咄逼人?老刘随先帝征战,身上二十七处箭伤,难道还抵不过几个贱民的性命?”

    周勃也拱手出列,“陛下,陇西侯年迈糊涂,不如削爵罚俸——”

    龙椅上的刘盈如坐针毡,手指紧紧攥着袍角,“丞相,念在——”

    “陛下!”魏倩突然厉声打断,一改平日的温良作风,满朝文武悚然一惊。“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呢?”

    她居高临下对上功臣们的视线,他们都老了,也开始变坏了。

    “莫非殿陛之下皆是禽兽乎?不知公理大义?当年怎么反秦的,忘了吗!今日若饶刘稷,明日就会有十个、百个功臣效仿!”

    她犀利的目光扫过满朝勋贵,“诸公难道也强占过民田?家中也有冤死的奴婢?所以这么与犯罪的陇西侯共情?!”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先帝创业时,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魏倩一字一顿,“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如今九律并不曾改。”她就这么在殿上抽出侍御史捧着的尚方剑,铮的一声插在殿中青砖上。“臣请陛下,依高祖旧制!”

    剑身颤动,映出刘盈惨白的脸。

    刘盈坐在龙椅上,面色苍白,“丞相想如何处置?”

    魏倩一改方才的厉色,缓缓神色,将剑收入鞘中,用温和的语气说出不容质疑的话,“按《九律》,当斩!”

    “且慢!”忽然,太仆出列高呼,“陇西侯虽有罪,但念在其年迈功高,请陛下开恩!”

    魏倩要的是立威,抄家杀犯事的,效果有,但并不大。

    她要的是告诉这些朝中,与她为敌,下场是什么!

    她转头看向太仆,语气依旧温和,“太仆如此为陇西侯求情,想必与他交情匪浅?”

    太仆脸色一变,“丞相此言何意?”

    魏倩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账本。“巧了,臣这里恰好有一份陇西侯府的账册,上面记录着去岁中秋,太仆曾收受黄金百镒。”

    朝堂瞬间哗然!

    不是为了太仆收礼,而是因为,魏相认真的?那谁家清白啊?!

    太仆面如土色,踉跄后退。“这、这是诬陷!”

    魏倩叹了口气,摇头道,“太仆何必惊慌?本相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账目也很与实物对上不是?”

    她转向刘盈,恭敬一礼,“陛下,既然太仆与本案有牵连,当一并彻查,让廷尉去太仆府上搜查,若无事,也好还太仆一个清白,不能被陇西侯账本给害了名声。”

    她的声音温和有礼,仿佛真的只是在提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满朝文武,却在这夏日的烈阳下,感到了一丝刺骨的寒意。

    刘盈的目光在魏倩和太仆之间游移,面色很是为难,殿中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响。

    魏倩哪句不是肯定句,这是问他?这明明是通知他!

    “这——”年轻的皇帝迟疑道,“是否太过兴师动众?太仆毕竟是九卿之一”

    魏倩眉眼微垂,语气诚恳,“正因太仆位列九卿,更该以身作则。若真有人借陇西侯之事构陷重臣,岂不寒了百官之心?”

    她抬眼看向太仆,唇角带着善意的笑,“太仆以为呢?”

    太仆额角渗出冷汗,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他忽然想起半月前,自己府上确实收到过陇西侯送来的一箱“药材”

    “臣——臣——”

    她转向刘盈,“陛下,事已至此,为证太仆清白,臣请即刻搜查。”

    太仆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查案,分明是魏倩早就布好的局!从陇西侯被参开始,自己就已经是网中之鱼了!

    刘盈看着面如死灰的太仆,终于叹了口气,他有说不的权力吗?他说他一个天子就成了同党,他都怀疑魏倩敢拿出一封遗诏来废了他,这废他的遗诏是他爹干得出来的。

    “准奏。”

    她对着殿下候命的廷尉微微颔首,温声道。“记住,搜查时要轻拿轻放,别碰坏了太仆府上的——”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任何东西。”

    当夜,太仆府搜出的不止是黄金百镒,还有私藏的军械、与诸侯王的密信。

    次日朝会,魏倩看着空出来的两个朝位——陇西侯与太仆的位置,轻轻抚平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对着满朝噤若寒蝉的功臣们露出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诸位大人,还有谁要为陇西侯求情吗?”

    殿外的蝉鸣都歇了,天地仿佛都静了下来。

    第109章 讲理我又不是僭越之臣

    殿中静得可怕。

    现御史大夫张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处新换的官服领口似乎突然变得格外紧勒。他偷眼瞥向魏倩——

    嗯,相国依旧看着如此和善,不过是两家抄家顺带秋后问斩罢了。

    不慌。

    他还能苟,他不说话,反正他没犯法。

    这倒是真的,由于张苍的荒唐一直被人不爽,所以他反而是清清白白的,毕竟只有他彻底活在阳光下。

    魏倩听说他府上又多了几个美妇。

    啧。

    堂堂三公之一,竟成了共鸭。

    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在死寂的大殿里竟如雷鸣般刺耳。几个站在后排的郎官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消失在朱漆圆柱的阴影里。

    舞阳侯樊哙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位曾对上刘邦该打打该怼怼的猛将,此刻却觉得喉头发紧。

    毕竟刘邦对他们有旧情,什么脾气都摆在明面上,魏倩可不是,瞧着好欺负的样子,但一对上太吓人。

    他想起最开始是他去驳的。

    “樊将军似乎有话要说?”

    魏倩声音传来,樊哙浑身一颤,连忙拱手一礼,“老臣只是觉得——”

    他的目光扫过殿中央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嗓门不自觉地低了下去,非常从心。“丞相,真是明察秋毫。”

    “是么?”魏倩想了想,与樊哙道,“我记得,将军与陇西侯私交甚笃?”

    樊哙忙起身跪于殿下,“陛下明鉴,那仅仅是臣与陇西侯早年是战友,一起打仗相熟。”

    “将军何必惊慌。”魏倩走下一阶缓步上前,亲手扶起这位鬓发斑白的老将,“我也是无心之言罢了。”

    殿角,掌管宗正事务的刘贾死死攥着笏板,指节发白。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昨日刚刚退还了强占的民宅——

    年轻的郎官们交换着眼色,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看似温婉的魏相,根本是头披着人皮的猛虎!

    怎么现在女人都这么狠——!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魏倩环视朝堂,“那陇西侯一案,就按律处置了。”

    没有人说话。

    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不可闻。

    魏倩终于在朝堂舒心了起来,没有人去触她的霉头。

    这一刻,她就理解了,为什么吕后非要把彭越剁了。

    小人畏威而不畏德,魏倩虽然也不懂为何总有人要等刀架在脖子上,才想起她是个讲道理的人,但他们喜欢这么玩,魏倩觉得也不是不行。

    开心就好。

    朝臣们并不开心,他们是懂了,皇帝根本就不是对手,如果让皇帝一直跟魏倩对上,那他们还玩个锤子。

    这战斗力根本就不对等。

    于是他们下了朝直接找吕后去哭,那叫一个深情并茂,仿佛先前得寸进尺的并不是他们,吕后看他们的样子,也觉得可笑,但是来了就是朋友。

    吕雉斜倚在凤榻上,闭目养神听着他们的控诉。殿中跪着的几个老臣哭得涕泗横流,官帽都歪到了一边。

    “太后明鉴啊!”周勃以头抢地,“魏相这般酷烈手段,恐伤陛下仁德之名——”

    “哦?周勃,”吕雉睁开眼睛瞧他,染着蔻丹的指甲鲜红如血,“孤记得上月,是你说陛下已长,太后干政有碍帝王威仪?”

    周勃的哭声戛然而止。

    珠帘晃动,吕雉慢悠悠踱到窗前,透过雕花棂,看着殿外有叶飘零,已是入秋。

    “现在知道找孤主持公道了?”

    满殿死寂。

    虽然事实如此,但说出来就很打脸了,原先他们跟魏倩只是同事关系,他们也觉得魏倩好说话。

    这整个天下,谁不知道魏相宽仁温和讲理?

    就是太讲理了,他们有些受不住。

    魏倩一跃成权臣,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两天这一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明明白白就是拿他们开刀立威呢。

    还那么大义凛然。

    功臣们磨牙。

    吕后再怎么狠,也不会对他们下手,一起打天下的老臣,怎么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么大的年岁,还得被处死。

    魏相不为人子,简直非人哉。

    但他们并不敢对上,还是那句话,谁的枪杆子硬,谁说话就有理。

    我今天不打你,不是我不能打你,只是我不想。

    谁敢对上去给新任掌权人立威啊?!

    这么多年,谁的家经得住查啊?如果犯法就要依法处置,功臣们还有活人吗?

    不就是欺负功臣们都老了吗?

    来一场权力的洗牌。

    他们今天才知道科举的威力,因为有了科举,他们甚至没有反抗之力。

    毕竟他们要是连合起来不干活,魏倩就敢让他们原地退休,告老领养老钱,给考上了,还在等待官职的人腾位置。

    先帝糊涂啊,把江山交给了豺狼。

    魏倩回府就被人告知淮阴侯来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韩信躲着她很久了。

    “淮阴侯啊,有事吗?”

    韩信咳了咳,“魏相,我听说你正找人领兵攻打匃奴?”

    谁找了?魏倩一脸黑线的看着他,找谁也不可能找他呀,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她的兵还收得回来吗?

    “是这样,杀鸡焉用牛刀,匃奴劫掠边境,我让人送去了守城利器,下次让他们有来无回,淮阴侯莫要多想。”

    这人上回上了战场之后,人又开始活跃起来犯傻了。

    “魏相,不给他们一个狠的

    教训,他们还敢来犯呀!”

    魏倩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茶盏遮住她抽搐的嘴角,“韩卿,去年征战后,是不是还借走了府库的一百张强弩?”

    韩信正激昂比划的手势突然僵在半空。

    但凡换了别人,搜出兵甲兵器,这不得谋反罪论?

    她不能让韩信入她的阵营,她还想好好活着,她又不走战功那一套。

    她拍了拍他的肩,“韩卿,那强弩记得还回来,我就不追究你责任了,毕竟谁都有忘了的时候。”

    韩信气得甩袖而走。

    魏倩不理,耍什么脾气呢?消停点,打什么仗啊打仗,休养生息。

    现在都是和平发展的时候,诸侯王们都想尽办法给福利来多点人,不然全被大汉那边吸走了。

    还想来骗她的虎符,做梦呢。

    待人走后,她去找人开小会,她拍了拍柳细君的肩,让她也来。

    然后在书房开会,南仲,陆亮臣,柳细君,他们四个人坐一张桌上。

    柳细君很兴奋,她这是正式成为谋臣了吗?

    南仲对今天朝堂的事,觉得功臣们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意思的小皇帝没有还手之力,必定搬救兵。

    “他们定会找上太后,让太后来朝堂做主,也许下一次,相国就要对上太后了。”

    吕后按历史是刘盈去世后,她抚幼主登基,垂帘听政,从暗处走到了明处。

    这一次这么快的吗?

    她都心疼皇帝,还在帝位上挣扎什么?不如去后宫摆烂。

    功臣们都放弃他了。

    大汉的皇帝可不好做,几乎每一个皇帝上位的时候,都外戚权臣当道。

    刘盈在功臣扶持下都过不了亲妈那关,还指望别人让着他吗?

    没那个能力,就不要瞎掺和。

    上面的位子,从古至今都不好坐,越到后面越难,因为帝王心术到最后,都是大臣们在学。

    所以每隔一个朝代,皇权就要加强一波,为了防止自己死后,权力到子孙身上就大权旁落。

    魏倩是臣子,她希望刘邦统一,却又不太希望他加强君权。

    人都是自私的,她在巩固皇权上,没有提过一丝意见,当年周勃在殿下吹锁呐,她都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她的君臣观念并不强,她幸好是来到汉初,如果在其他的封建帝王下,她这性格估计得抑郁。

    不论从商还是从政。

    她听着南仲的话既头疼又兴奋,头疼是吕后可不是刘盈那个傻的,兴奋在大汉开国的朝堂上,最高权力斗争,领袖都是女子。

    这多么难绷,又想想就开心的事。

    “无妨,我又不是僭越之臣。”

    她多三讲四德啊。

    “不过新帝登基,明年当开恩科,今年就得上秋闱,这关头不要生事,临时考试的消息放出去,让报社下期只登这一个消息,勿必天下皆知,让学子们自愿报名。”

    “诺。”

    魏倩这两个月在长安憋了两个月气,这半月才克制的发疯出来,她需要回家休息休息,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如果刘盈知道她这想法,定会过来理论,到底谁才是憋气那个!

    他当了皇帝,却比太子时还憋屈,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憋屈的天子吗?大权旁落的原因是他亲爹生怕他掌权!

    魏倩觉得上一任老板可太英明了,不然这朝上看新老板骚操作又无能为力,那可太憋屈了,她估计直接把自己代入胡亥朝的李斯,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我得回咸阳三天,丞相府就麻烦诸位了,有什么就让人来通知我。”

    南仲是知道她的,毕竟相处这么久了,她连轴转忙两月已是天下红雨了。他笑着拱手一礼,“相国且放心,出不了事。”

    魏倩笑了笑,又想到班玉,她这段时间得罪了不少人,“让班玉小心些,出门带部曲,那些人动不了我,别朝她下手。”

    “诺。”

    魏倩让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张不疑也从报社回来了,他见魏倩在收拾,“怎么了?安歌去哪啊?”

    魏倩想起他,但张不疑最近离不得长安,报社事多,还有把控事态,杀一儆百自然要发行天下。

    “我回咸阳几天,你在长安配合南仲,报纸记得只许陈述事实,写案子与判决,不要加任何春秋笔法,以免授人以柄。”

    第110章 垂帘听政魏相国留步

    报纸这东西,一但失去了权威与公信,成了权力的玩具的时候,就握不住了,天下没人真的是傻子,真傻也不会看报,被带偏一回两回,还会信第三回吗?

    “好,这就走吗?”

    魏倩点点头,“嗯,过两天就回来了,下一次朝会还有得忙呢。”

    “安歌,你变了,你都不带我了。”

    “乖。”

    魏倩的马车过咸阳城门,昨日正逢一场秋雨初歇。长安到咸阳的官道上,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落叶,发出细微的脆响。她掀起车帘一角,让带着泥土芬芳的风灌进来。长安的繁杂,在这一刻终于暂时远离。

    “相国,到了。”

    车帘掀起,映入眼帘的是朱漆大门上精致的兽首。长嫂带着老管家与侍女早已在门前恭候,见魏倩下车,便迎上来。

    “安歌可算回来了,饭食都备好了。”

    “辛苦嫂嫂了。”

    顾芊非常高兴,她也想与魏倩亲近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回来还能让你孤伶伶的?我们进府去,吃个饭,你去泡个澡,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跟嫂嫂说。”

    顾芊身边跟着的是老管家,是魏欷的爹,在府里忙前忙后一辈子了,大梁建新城太忙了,他吃不消,让魏欷去大梁,他就来了咸阳。

    她笑着应了,府外那颗如火如荼的枫树上,秋来开始泛红了。

    这两月伤怀,试探,打压,争夺让她精疲力尽,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这么卷,当她接下虎符的时候,又不得不卷,不然会没命的。不过魏倩在长安的时候,其实是很享受这种主动权的。

    忙起来的时候还好,忙过后疲惫感又会上来,这就好像在都市里拼死拼活的高管们,不出去透透气,度度假,一直紧绷着的弦,很容易就断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被吕后杀彭越的冷酷给吓到了,毕竟彭越的军功仅次于韩信,剁成肉酱实在是过于吓人了。

    她如果没有兵权,她肯定会谨言慎行,能不出头就不出头,权力是会异化人的东西,她不想拿命去赌上位者的权欲。

    魏倩还是很关心自己的身心健康的,她主要是在刘邦朝堂上,摆烂太久了,突然上强度,她又有一点应激,人应激第一个念头就是打压立威。

    此时她再也当不了那个仁德的贤相了,她的上面没有人,她成了自己去厮杀的老虎,亲自去角逐帝国的权柄。

    她要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威势。

    踏入二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府中那株金桂的香气扑面而来,与长安丞相府终日不散的墨香截然不同。

    老管家忙前忙后的,忙完跑过来,“相国,老奴命人备好了汤浴,用的是今年弄的桂花露。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栗子糕,刚出炉的。”

    “辛苦魏伯了。”

    泡澡沐浴更衣后,魏倩换上了碧蓝色的深衣。没有沉重的玉组佩饰,只在腰间松松系了条绦带。她踩着木屐踏进后园的听雨轩,木地板被秋阳晒得温暖宜人。

    轩外是一片精心布置的山水——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上垂下几丛兰草,一弯活水引自城外渭河,水上漂浮着几片红枫。侍女们妥贴地呈上茶点,青瓷盏中是今年新贡的阳羡茶,琉璃盘中盛着做成的糕点。

    魏倩倚在朱栏边,看着一片枫叶打着旋儿落入水中,抿了一口茶。茶水温热,带着些许苦涩,老管家让几名乐伎在桂花树下奏起高山流水,琴音清越,舞姫腰肢柔软,跳起来与园中秋色相得益彰。

    夕阳西沉时,魏倩独自登上府中最高的望楼。咸阳城尽收眼底,远处宫阙的瓦在余晖中发光。她洗完的长发已干,任由秋风拂乱长发。

    她想起府里的乐伎,是时候让她们发挥她们真正的作用了,娱乐是人的心灵舒缓地,精神粮食也很重要。她的剧院可以搭起来了,那么多乐伎,结果只服务于权贵,权贵才几人?

    “相国,晚膳备好了。”魏伯在楼下高唤。

    魏倩下了楼,“魏伯,府中乐伎有多少?”

    魏伯想了想,“有百余人,她们多年常去琅嬛阁,她们能说会道,主母会按她们卖的价格分点,所以住在府里的只有几人。”

    魏倩点点头,这年头美人很少,以前黔首营养不够,瘦巴巴又头发枯黄,哪有什么美人?很多美人都是从小选出来养在府里的,她记得最开始的侍女,青词小昭她们,刚进府的时候长得太吓人了。

    养了几年,渐渐长开了,头发变顺了,身上又有了肉,才变漂亮的。

    琅嬛阁想走高端,当然需要美人销售,但哪有这么多美人?魏母自然打主意到乐伎身上。她府里的乐伎,是没有签身契的,就当门客养,很多贵族家开宴会,都花重金来魏府求人帮办。

    这个时候诸侯都是暴发户,他们哪懂的什么贵族礼仪排场,但魏家的宴会他们都去过,那看起来就很高大上呀。

    连王后都请她们办,那他们请一请没毛病。

    于是这一块业务多了,她就让身边最美貌的云儿负责了,青词与小昭如今风风火火在各大工厂巡视查察,柳细君如今更是入仕

    了。

    她身边的人,高薪与权力,总是能占一样的,她们从不让她操心,办事能力一个比一个卷。

    柳细君一直是那个知足常乐的姑娘,她在丞相府也从不与人交恶,受了委屈就告状,她是魏倩身边人,也没人会刁难她。

    所以魏母问魏倩时,魏倩提出让美人自愿去销售就好,给提点,奢侈品当然要柜姐。

    结果这一来,琅嬛阁就火了,那里面都是花一样美的姑娘,衣服都是定制丝绸,里头东西贵到头上,但是好用啊。

    攀比是天性,于是琅嬛阁成了奢侈品大头,谁没有新款就是实力不行。

    “魏伯,你多寻些歌姫舞姫,我有大用,男子伶人也行。”

    “不知女郎要多少?”

    “多少都成。”

    现在哪有多少歌姫,把天下翻一翻,散装的都没多少。

    吃完晚食,夜幕降临,府中各处点起了精致的宫灯。魏倩坐在临水的亭中,看灯光倒映在水面上,与星月交相辉映。侍女们捧来一坛陈年花雕,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魏倩挑眉。

    魏伯笑眯眯地说,“去岁您亲手埋下的,说等来年秋日再饮。”

    她恍然,接过酒杯浅尝一口,甘醇滋味直沁心脾。

    魏倩望着杯中摇曳的酒液,“魏伯,明日我想去城西的枫林走走。”

    魏伯会意,“老奴这就去安排,相国可要人陪同?”

    “嗯,我身边侍女部曲一起就够了。”

    “诺。”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三天时间匆匆而走,魏倩回到了长安,长安很平静,静得魏倩都闻到了风雨欲来。

    晨钟响过第三声时,魏倩的马车停在了未央宫北阙。

    她撩开车帘,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宫门前的羽林卫都是生面孔。为首的统领见她下车,忙过来行礼,笑着问好。

    “王统领呢?”魏倩一边整理朝服佩绶,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新统领的笑僵在脸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回相国,王统领昨夜突发急病……”

    魏倩点头应了。

    踏入宫门,肃杀的秋风中飘来一股陌生的熏香。这不是新帝惯用的香,而是更为浓郁的苏合香,吕后最爱的香料。

    魏倩应下相继而来的同僚的问好,班玉就顺势走到她旁边,想说什么。

    魏倩摇头制止她说下去,两侧的宫人虽然低眉顺目,但谁知道其中有几双耳朵是吕后的人?她压低声音,“陛下何在?”

    班玉摇头,她也不知。

    未央宫正殿前,三公九卿已列队等候。太尉周勃的位置空着,说是告了病,御史大夫张苍站在那,见到魏倩时,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陛下驾到——”

    谒者尖细的嗓音响起,殿门缓缓开启。

    玉玺赫然陈列案前,而皇帝御座空无一人。吕后于旁边加了椅,垂了帘。

    “众卿平身。”吕后的声音不大,却让魏倩一震,那群玩不起的,搬救兵搬得这么快。“皇帝染恙,即日起由孤暂理朝政。”

    殿中死一般寂静,魏倩面上不露分毫。她余光瞥见陈平躬身时嘴角紧绷,站在吕后身侧的审食其难掩眼中的得意。

    吕后从案上拿起一份奏章,“即日起,凡军国大事,皆需经本宫批红方可施行。魏相国没意见吧?”

    魏倩由于站得高离得近,看着吕后手中那封《请太后临朝疏》,落款处赫然盖着御史大夫的印玺。张苍,她记住了。

    魏倩拱手一礼,她礼节从不出错,“臣谨遵太后懿旨。”

    朝议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吕后当众罢免了三名反对她的大臣,宣布由审食其接任卫尉一职。

    魏倩感慨,天变得如此轻易,刘盈实在太没用,这么快就被关回后宫造孩子,她还以为能多撑几次,是她高看了刘盈,她的错。

    “魏相国留步。”

    退朝时,吕后单独叫住了魏倩。宫女们无声退下,殿中只剩她们二人。吕后走下龙阶,玄色衣摆拖过地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先帝常夸魏卿聪慧。”吕后亲手为魏倩整了整有些歪斜的官帽,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自己的孩子,“孤也一直很喜欢魏卿,朝堂有你是大汉的福气。”

    魏倩闻到了吕后袖中的苏合香,她恭敬地低头,“臣谢太后赞誉。”

    “班玉那丫头也不错,管财政可惜了,她断案查案不错,不如让她当廷尉吧,魏卿以为如何?”

    廷尉也是九卿之一,后世变大理寺卿,为中央最高司法审判机构长官,汇总全国断狱数,主管诏狱和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

    班玉这种属于平调,很正常,但她愿意给吕后一点情绪反馈。

    “这,班玉怕是不易服众。”她有些为难道。

    “诶,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吕后打断她,指尖划过魏倩的官绶,“就像魏卿当年,未及弱冠就拜相,如今不也如鱼得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