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021剑藏锋。
温婧在地下车库等着喻礼,瞧见喻礼跟程濯相携而来,她含笑迎上去,先感谢程濯照顾喻礼,然后陪喻礼上车。
上车之后,温婧先说昨晚喻景文在会所做得事情,“他等您到半夜,冷着脸把其他公子小姐们下的不轻,他倒一直给我打电话,我接了两次便没有接,不知道他有没有叨扰您。”
喻礼说:“辛苦你了。”
温婧注意到喻礼兴致不高,没有接着说关于喻景文的糟心事,缓言问:“怎么不高兴,是程公子惹到您了?”
“没有,他很好。”
喻礼回想着早上她随口提起的“女朋友”那件事,发觉她对程濯了解得太浅,所以她才会随口说那样的话,犯了言谈交往的大忌。
她说:“你去调查程濯,调查他的喜好他从小到大的人际关系,私底下进行,慢慢整理了发给我。”
温婧神情由严肃到缓和,她笑,“好,我一定好好调查,为您的恋爱事业添砖添瓦。”
到了公司,开完晨会,陆子衿敲门到总裁办,他带着投资部的人,跟喻礼汇报收购GE科技的初步计划。
会议结束,陆子衿没急着走,“收购GE科技,您是亲自带队还是让有其他好人选?”
喻礼说:“我亲自带队。”
陆子衿走了之后,喻礼登上集团内网,排在首页的便是喻氏集团跟Centrl集团的项目合作消息。
因为程慕云住院,再加上尚未分明的内斗形式,两家集团的合作一再拖延。
她拨内线电话给秘书,“帮我空出下午3点到5点的行程。”
她得去医院见见程慕云。。
梁宗文带着中汇集团合作项目组到来时,整个集团处于一片忙碌工作中。
他没有见到喻礼。
合作大致框架喻礼都跟梁桢商量过,剩下的具体细则交给底下副总负责,梁宗文只见到喻氏集团二把手,直到洽谈会结束,他也没有撞见喻礼身影。
喻礼的办公室在顶楼,开洽谈会的会议室只在35层,即使他提出想参观集团,恐怕也见不到喻礼的影子。
副总似乎看出梁宗文所思所想,他含笑说:“喻总在楼上见境外合作伙伴,一会儿会下楼过问咱们的会议成果,梁总要是不忙,就稍微等一会儿,也好跟喻总叙叙旧。”
梁宗文说:“谭总自作主张,喻总不怪你?”
“喻总心胸宽广,不会因为小事斤斤计较,再者说——”谭文锦道:“这也是喻总特意交代过的,要不然,我还真不敢做这个决定呢!”
如谭文锦所说,半小时后,喻礼姗姗下楼,缓缓走到会议室门前。
会议门通透明亮,一望见她的身影,会议室众人纷纷起身迎接,谭文锦亲自上前开门。
喻礼含笑跟他问好。
论年龄,谭文锦比喻介臣还要年老,但他的姿态总是分外柔软。
在喻家三位继承人之间惨烈的斗争中,他坐山观虎斗,见喻礼即将胜出,立刻姿态柔软向喻礼示好。
喻礼接了他的示好,推他坐上二把手的位置。
谭文锦说:“梁总在里面,您先跟他叙旧,一会儿我再逐条向您汇报。”
他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
会议室里,瞬间只留梁宗文一个。
喻礼轻轻颔首,抬步入内。
梁宗文坐在会议桌后,把玩着刚刚签文件的钢笔。
刚刚呼啦啦起身迎接的人群中,并没有他的身影。
他鹤立鸡群,清高自赏。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他依旧故作姿态。
偌大会议室里,他垂着眼,不打算看向喻礼。
喻礼在对面坐下。
梁宗文慢慢捏紧指间的钢笔。
空气中弥漫一阵馥郁的香气,那是属于她的香气。
他喉结滚动,看向她,从她的眉眼,再到戴着绿莹莹翡翠的雪白手腕。
他抬眸,漫不经心问:“你当初为什么嫁给我?”
他知道喻礼为什么留这段时间给他,是叙旧情,也是把所有事情说明白,她想快刀斩乱麻,再也不想跟他纠缠。
他懂得深意,却不打算照办。
“当然因为喜欢。”喻礼罕见没有保持沉默,从容平和回答他的问题。
梁宗文讽笑,给出他自己的答案。
“你只是为了利用我。”
喻景尧的话依旧飘荡在耳边,“既然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那就赶快回来。”
他的新婚妻子,柔声应对,“不,二哥,他还有其他剩余价值没有榨干,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墙之隔,听着他们兄妹私密对话,他骨血冰冷,从前的温柔时光,寸寸碾灭成灰。
回神,对面,喻礼正冷清看着他。
她生了一张琼姿花貌的好容颜,从皮肉到五官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上帝对她如此怜爱,她却没有怜爱之心。
她永远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目光之中,只有审视不带怜悯。
他听到她清冷嗓音。
“如果我真想通过婚姻获利,就该嫁给名门望族的继承人,而不是没有嫁给继承资格的私生子。”她面上漾出浅笑,笑意刺眼,说道:“梁先生,你该知道,如果我真想通过婚姻谋利,嫁给梁桢都比嫁给你有价值。”
梁宗文呼吸静了静,重新捡回被她破碎掉的自尊,慢慢说:“喻礼,你说你爱我,但你却鄙夷我,看不上我的身份,喻礼,你真的爱我吗?”
喻礼慢条斯理反问,“你说你爱我,却出轨其他女人——”瞥见他似乎想要反驳,她打断,“不要说你跟周晴的行为不算出轨,如何我对任何一个男人像你对周晴一样好,那你早就闹翻天。”
梁宗文没吱声,冷着脸听她胡搅蛮缠。
“你的爱不值钱,我的爱也是,所以我们好聚好散,你不要说一些要重新追我的话——”她平静叙说,像说最公正客观的事实真相,“实
话实说,梁先生,你没有追求我的资格。”
梁宗文手背青筋浮起,勉强维持平静。
他闭了闭眼,眼眶干涩,“你跟你二哥兄妹情深,为什么非联合喻景文把他送到监狱?”
喻礼永远不会承认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这只是你的猜想,我从没有这样做过。”
梁宗文张口想辩驳,喻礼轻晃手指,“如果你再随口污蔑我,我以侵犯名誉权的罪名将你告上法庭。”
梁宗文被她气得心口疼,又舍不得发脾气,倒了杯冷茶,一口喝尽。
缓了半天,他勉强保持住心平气和的儒雅,“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是有人了?”
喻礼没回答这个问题,淡声,“这几天你派人跟踪我的事情我当做不知道,如果你再持续纠缠,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回报你。”
梁宗文说:“能得你的报复,真是荣幸之至。”
喻礼没理他,室内归为平静。
梁宗文端着茶,趁着寂静平和的时光,轻轻望向她。
还好,虽然离婚,她气色恢复得不错。
心底蓦然软下来,她比年轻这么多,还是个小姑娘,为什么要一直跟她置气呢?
他说:“即使咱们撕破脸,但合作依旧合作,我这边不会出岔子。”
喻礼瞥他,见他又是那一副高高在上恩赐的神情。
她厌烦他这幅表情。
保证合作正常进行是他的义务而不是他对她的恩赐!
喻礼道:“如果你出岔子,梁董会把你换掉,然后补偿喻氏集团所有的损失费用。”
十分钟后,会议室门重新打开,门外肃然站着喻礼的秘书和助理,这昭示他们短暂的相处结束。
梁宗文起身,深深望喻礼一眼,起身离开。
回程路上,他收到杜星璇搬到梁园居住的消息。
他深深吸口气,知道了喻礼的报复手段是什么。
她要借梁桢之手,控制住他的母亲!。
梁宗文走之后,谭文锦过来跟喻礼汇报会议细则。
梁宗文此次过来并没有什么新鲜建议呈现给喻氏集团,谭文锦笑着评价,“梁总这次过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喻礼神色平静如水,“我希望喻氏跟梁总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言下之意,她跟梁宗文之间,只有集团之间的合作关系,没有其他任何私情。
谭文锦了然,心里想好应对梁宗文的态度,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二公子即将出狱,他势必还要重回集团,您对他是怎么安排的呢?”
喻礼自喻家的继承之战胜出之后,谭文锦便是喻礼身边坚定的拥护者,现在喻景尧即将出狱,作为被废的前“太子”,他对现任喻氏“国王”地位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谭文锦希望喻礼早做打算。
喻礼温言询问,“您觉得该怎么安排呢?”
谭文锦含笑,“您主动承接了二公子的出狱欢迎宴,说明您不想主动跟二公子撕破脸皮,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大公子和二公子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大哥根本不是二哥的对手,他撑不了多久。”
谭文锦洗耳恭听,“您的意思是?”
喻礼说:“集团的利益便是我自己的利益,我们现在应该舍小节而取大利。”
谭文锦神情复杂,显然没想到喻礼如此仁慈慷慨。
喻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给他承诺,“谭总放心,就算我这艘船沉了,我也会保你安然上岸。”
谭文锦当然相信她有保全下属的能力,心底还是止不住的担心,“二公子是喂不熟的狼,您还是小心为上。”
当初,喻景尧上位集团一把手不到半年,便几乎清洗整个管理层,彼时的惨状,谭文锦还历历在目。
谭文锦是切实的中庸务实派,比起手腕狠辣激进的喻景尧,他还是更欣赏喻礼润物细无声的作风,尽管,若论实际,喻礼比喻景尧清洗的人更多。
“当然。”。
午饭时间,喻礼亲自订了餐厅请程濯吃午饭。
温婧工作效率极高,一上午的时间,便整理了程濯所有喜好发到喻礼邮箱。
根据他的喜好,喻礼精心挑选一家餐厅,又亲自预订菜色。
餐厅风光潋滟,一窗之隔便是清幽雅致的山光水色。
园林里,人工营造出蒙蒙雾色,笼罩着幽静山水,湖泊缓缓流动,碧波荡漾下,锦鲤成群嬉戏。
博山炉里,流动出静雅香气。
喻礼先到,端坐在位置上等待程濯。
经理提前知道喻礼身份,默默把漂亮的女侍者变成英俊的男侍者,男侍者进门服务之前,他轻拍领头人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吐出“喻”这个字。
一个字而已,便引起人心浮动沸腾。
领头的侍者上茶,他将清香馥郁的茶水递给喻礼,端着细腻青瓷的指尖轻轻勾了勾喻礼微冷的指腹。
喻礼眸光微顿,抬眸。
侍者眼睛垂下,眼睫轻颤,似乎不敢看她,微微撇过脸,耳后雪白的肌肤蔓延出绯红色泽。
喻礼:“……”
程濯掀帘而入,便望见年轻的男侍应生眉目楚楚向喻礼传情。
喻礼背对他,只望见她纤细袅娜的背影,她对于这位侍应生的态度,他一概看不清。
程濯走进去,步伐缓缓停顿在屏风旁,修长指节屈起,轻轻敲动紫檀木大理石彩绘屏风。
声音清泠明晰,喻礼蓦然回首。
程濯神色说不上好,没有走过来,静静看向她,眼神沉得如漆黑的夜。
喻礼轻蹙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回首,她望向姿态楚楚的侍应生,眼神冷淡无声。
侍应生立刻收敛姿态,退后两步,恭恭敬敬说:“我立刻让人上菜。”
程濯抬步走过来,在她对座坐下。
“怎么想起请我吃饭?”
“投桃报李。”喻礼说:“这家餐厅的口味你应该喜欢。”
程濯敛眸,淡声,“还不错。”
喻礼察觉他态度冷淡,应该是刚刚那位侍应生对她别有企图的行为让他不悦。
喻礼端起茶盏,轻轻嗅着茶香,“程濯,这便是我的生活,如果你想长长久久待在我身边,这样的事情你总要习惯。”
她笑了笑,又温和说:“当然,我随时欢迎你跟我好聚好散。”
说完,她不看程濯的脸色,提起包抬步离开。
走出餐厅,喻礼迎面撞上喻景文,她一脸冷肃,杀气腾腾的模样,喻景文很是吃惊。
他连忙拦住喻礼,嘴里的话蹦得很快,“真巧在这里撞见喻总,跟我一起吃饭?”
他身后的女人目光惊讶,显然没想到一贯高高在上的喻家大公子也有如此卑躬屈膝的一面。
喻礼平静心绪,冷声,“有话就说。”
喻景文文质彬彬:“给我十分钟。”
他让女伴自己先去吃饭,然后引领喻礼到隔壁露台,露台上只有一把凳子,他俯身抽出丝帕擦了擦,让喻礼坐下,他自己则屈膝半跪在她面前。
“委屈你了。”半跪在地上的喻大公子仰头道。
喻礼:“……”
她发消息给餐厅经理让他立刻送把椅子来露台。
喻景文瞟她手机屏幕,“这一段时间不能算在给我的那十分钟里。”
喻礼点下头,“可以。”
马上,经理派人送来一张轻巧藤木椅,喻景文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西裤上不存在的污痕,坐在椅子上。
“老二马上出狱,你怎么打算的?真打算让他骑在你头上?”
与其让喻景尧主政,喻景文宁愿支持喻礼,“你还有什么手段对付老二,直接告诉我,不用你出手,脏活累活我替你做。”
“你怕什么,二哥最恨的是我。”因为心绪不佳,喻礼难免露了几分心底端倪,“他不会对你怎么样,要真想怎么样,他也是拿我开刀。”
喻景文受宠若惊,他从没想过喻礼还有跟他说心里话的一天,他忍不住安慰心情不好的妹妹,“老二有今天,纯属活该,要我在你这个位置,我也不会放过他!从小管你管得这么严,知道的人以为他是你亲哥,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你亲爹!”
因为并非一母同生,喻景文从小跟喻景尧喻礼兄妹并不亲近,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们水火不容,但就算不睦到这种程度,喻景尧对喻礼控制欲强悍的种种做法还是传到他耳朵里——
就从喻宅佣人口中听说的,喻景尧连喻礼上学穿什么长度的裙子都要管,而且禁止男生给她送情书,喻礼收到的情书,都被喻景尧拿在喻礼眼皮子底下烧干净。
或许是因为这些,喻礼才跟喻景尧反目成仇,不着痕迹将喻景尧的犯罪证据给他,联手送喻景尧进监狱。
喻礼不想说这些,不轻不淡给了喻景文保证,然后转移话题,“你身边那位小姐并不是明小姐,你跟她分手了?”
喻景文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我迟迟离不了婚,总不能一直耽误人家。”
喻礼笑了笑。
其实离婚很容易,只要喻景文净身出户放弃喻家大少爷的身份,离婚这件事便会顺风顺水。
可惜,喻景文不舍得。
喻礼说:“我跟爸爸商量过了,要安排大嫂到喻氏基金会工作。”
“她懂什么!”
“她可以什么都不懂,只凭她的身份便可以在喻氏集团里谋求一个好职位,并且——”喻礼缓声道:“大嫂现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她也是常春藤毕业的高材生,我相信她会很快上手工作。”
喻景文张口要说什么,喻礼冷淡道:“我意已决。”
喻景文:“……”
他慢慢笑起来,眼底冰冷,“呵,还说跟爸爸商量过了,我不信你跟爸爸商量过了。”
喻礼懒得理他。
喻家现在是她的一言堂,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说一句“跟爸爸商量”是给喻介臣增光,而不是喻介臣真能管她做什么!
“我的职务还没下来,你就把她给安排上了!”喻景文愤愤不平。
当年他大闹着想离开喻家的势力范围,要白手起家创业,几年过去,他还是灰溜溜要回到喻家保护范围。
“这件事你去问爸爸,爸爸安排你到哪里,我就批准你到哪里去。”
喻景文:“爸爸说了,他看你的意思。”
喻礼:“你想去哪里?”
喻景文早就想好了,“我要去喻氏投资。”
总部他是不可能去的,他不想在喻礼眼皮子底下干活,众多分公司里,风头最劲的是喻氏电子、喻氏地产、喻氏珠宝、和喻氏投资。
前几个是金疙瘩,牢牢控在喻礼嫡系手里,他撬不动,只剩喻氏投资还有点机会,毕竟,喻氏投资大股东是林家人,是他岳家。
喻礼说:“好。”
喻景文没想到这么容易,他喜形于色,见喻礼屈着腿,忍不住道:“我帮你揉揉腿按摩?”
他见过喻景尧帮喻礼按腿,很是兄妹情深。
喻礼:“……”
“不用,你的客人应该等久了,先回去吧。”
喻景文表现得恋恋不舍,似乎很想为喻礼表忠心,眼神依依看了会儿,觉得演得差不多,才轻快抬步离开。
喻礼又坐了一会儿,见午休时间快结束,拎起包走向电梯,经理跟过来,“您还没有吃饭,不吃完再走?”
他从侍应生那里得到反馈,今天可能做了件错事。
即使离了婚,喻总身边依旧是铜墙铁壁,不允许任何男色泛滥。
“我还有事,下次再来光顾。”
经理放下心,没有真生气就好。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她径直往自己的座驾走去,走到一半,瞥见车子身旁伫立的人,步伐微顿。
不待她反应,那人已经抬眸望过来。
几秒钟,他抬步走到她身前,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喻礼嗅到很淡的烟味,“你也需要通过抽烟排遣心情了?”
“怎么会,我又不是某人。”程濯又走近一些,手臂试探性轻环住她纤细柔软腰肢,见她没有躲,手臂慢慢收紧,温和说:“刚刚遇见熟人,烟是他抽的。”
“能在你面前吞云吐雾,看来身份不一般。”
“是黄叔。”程濯望着她眼眸,“你们应该很快就要碰面合作,要不要牵线让你们私下见一见?”
喻礼说:“我本来也要去医院见见程董谈谈这件事。”
她语气温淡,似乎已经将刚刚的事情完全翻页。
“我陪你一起去。”他神色温润,似乎刚刚一见喻礼身边有男人就变脸的人不是他。
喻礼没拒绝,程濯轻轻握住她指尖,道:“在去医院拜访之前,我们一起吃顿饭。”
喻礼抬眸,接受他的示好,“好。”
第22章 chapter022水月吟。
程濯重新选的餐厅距离医院很近,是一家刚刚营业的私房菜馆,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山水居]。
喻礼听过这个名字,在程慕云的口中。
上一次她来医院探病,程慕云让陈秘书带她到[山水居]用餐,她拒绝掉,这个名字印在心底,如以往任何细小微妙的讯息一般。
思维自然发散开,喻礼不得不思考一件她刻意避开的问题——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无故发生,程濯接近她的缘由是什么?
喻礼不能将她跟程濯之间的联系简单归结为缘分——尽管她刻意忽略,但也不能忽视程濯在这段关系中所花费的缜密心机。
他不可能是回国之后才跟她认识的——
思绪转到一半,被他打断。
“在想什么?”他问。
他坐在对面,修长漂亮的手提着一把精致雕花银壶,银壶中徐徐倒入滚沸的茶水。
喻礼没隐瞒,抬眸注视着他,“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在什么其他地方见过你。”
程濯掀眸,语调匀缓,“即使真的见过,您应该也已经忘记了,贵人总是多忘事。”
喻礼没有任由思绪继续往下。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继续深入思考下去。
她换了话题,认真品尝佳肴,“菜色不错。”
程濯也没有任由这个话题继续,只是轻轻将倒满茶水的瓷杯推到喻礼面前,“你喜欢的凤凰单枞。”
喻礼自小在国外长大,对饮茶文化并没有特别深刻的研究,对茶水也没有特别偏好,应酬时总是偏好凤凰单枞,是因为喻景尧喜欢,她是跟随哥哥的习惯培养自己的习惯。
不过,能查到她喜欢喝凤凰单枞这个细节,显然也是用心的。
喻礼不能再把程濯当做简单追求者看待,他显然是蓄谋已久。
她道了声谢,端起茶盏细品,润了喉咙之后,她开口,“你喜欢喝明前龙井,讨厌普洱。”
程濯偏头问:“查过?”
她上次还让人沏了壶生普给他。
喻礼点头,“投桃报李。”
至此,关于饮茶喜好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因为喻礼赶时间吃完饭去医院探病程慕云,下午还要跟银行代表开会,时间很紧。
菜色的确很合口味,她垂眸专注进食,咀嚼的次数都很有规律,这样的用餐姿态,不是享受美食,而是单纯充饥。
程濯回忆起她在WilburDining吃饭的模样。
WilburDining是斯坦福校园内味道最一言难尽的食堂,这座食堂唯一优点是位置良好,可以极大节省学生到食堂用餐的往返时间。
喻礼是WilburDining忠实的顾客,她总是穿着艳丽的短裙,乌润短发蜿蜒在白皙耳垂,漂亮卷起。
清亮眼眸专注盯着电脑上的股指大盘,慢吞吞咀嚼着难吃的鸡肉汉堡。
喻礼从来都是众星捧月,即使是在食堂简单用餐,追求者也如过江之鲫般蜂蛹过来。
不同于耀眼到近乎刺伤人的样貌,她的脾气总是很好的,笑盈盈接过追求者的情书,然后真挚道谢。
最后当然是没有回音的。
追求者想到自己写的情书会短暂留在她手中,心底亦会升起一阵一阵的甘甜。
程濯的同门师兄便是喻礼真挚的追求对象,他每日最准时的事情是到WilburDining找一个合适的位置,隐蔽而充分观摩喻礼用餐。
喻礼实在是一个长情的人,对选择的用餐位置都是如此专一,据师兄所说,从入学到毕业,喻礼一直是在那个位
置用餐,只有那个位置会被人占用,她才会找一个位置相近的地方代替。
作为跟师兄同一个宿舍的舍友,程濯不得被迫了解太多关于喻礼的信息,后来师兄去世,她作为同学前来吊唁。
她的着装与从前的明艳大胆截然不同,她穿着一条迤逦到脚踝的黑色长裙,头发已经变长,精致得被钻石发夹挽起,她俯身在墓碑前献上一束漂亮得百合花。
师兄的女朋友拦住即将离开的她,眼睛很红得诉说师兄的死因——因为急着去观看喻礼的毕业汇报,所以在去帕罗奥的路上遭遇车祸。
她说喻礼是师兄车祸的罪魁祸首。
她声嘶力竭道:“而你,却不知道他一直深爱你!”
喻礼的神情很淡,当时的天很阴,旧金山预报今天要下雨,她的面颊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透出青玉般莹润的色泽。
她的眼中丧失了从前那种可以刺痛人的光亮,变得平和静寂,如同秋日不再涨潮的湖水。
她没有说一个字,清透的目光注视前方。
她身后的保镖立刻训练有素走过来,拂开师兄女友对她失礼的触碰。
他作为丧主,过来稳定大局,先扶住悲痛欲绝的伊莲娜,眼神落在喻礼身上。
他该说什么,但对上她静若秋水的眼睛,满腹话语变成经久的默然。
她先开口,给了个台阶,声音很轻柔,隔着一层朦胧的雾,“你是要送回礼给我吗?”
他轻轻颔首,但身上空空,并没有回礼给她。
喻礼微微倾身,抬手抽走他胸口别放的一支白色郁金香。
她伸手,袖口的香气像山岚的清风,馥郁清幽,而后,目光掠过她,温声道别。
他回神时,她已经飘然离开。
山岚般的香气却在他的梦中,经久不息飘浮萦绕。。
喻礼轻易察觉出对面的人在出神,她吃完饭,细致擦着唇角,随口问:“在想什么?”
程濯平静看向她,“想眼前人。”他抬手,拿过喻礼手中的帕子,继续她刚刚的动作。
擦着擦着,吻到一起。
从起身到低头一气呵成,他行云流水走到她近前,扣住下颌吻她,来势汹汹。
喻礼本来掐着时间,最后神思飘远,大脑被涌动的情潮冲刷。
他真的进步很快。
一吻毕,他已经拥她在怀里,慢慢吻着她唇瓣,手臂扣住腰肢,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禁锢住她。
喻礼抬腕看时间,被他按住手腕。
“不急,你跟程董的谈话很快就可以完成。”
喻礼说:“你要从中帮忙?”
程濯看向她,并没有在她眼中看出让他帮忙的希冀,不动声色改了口风,“我会在心底帮忙,为你加油助阵。”
喻礼笑起来,轻轻抚住他侧脸,认真说:“也是,现在还没有到咱俩一起出现在你父母面前的时候。”
程濯捉住她手扣在掌心,问:“会有那一天吗?”
“当然。”喻礼说。
程濯笑了笑,心底不对她抱有太大期待,“妆花了,要不要补妆?”
他这次没有克制,晕染了她唇上的口红。
程濯长指拢起她长发,“作为补偿,我帮你挽发。”
全部收拾好,刚好到跟程慕云约定好的见面时间。
喻礼独身入病房拜访,程濯在医院内的休息室等候。
刚打开笔电办公,便听到开门声,他抬目。
梁桢穿着黑色丝绒旗袍,轻轻将门关上,笑,“哟,稀客。”
程濯无奈摇头,起身给她让位置,坐在下首的扶手椅上。
面对母亲兴致勃勃的眼神,他只好用公事转移话题。
见他如此刻意,梁桢只好暂时压下满腹好奇心,等桩桩件件交代好了,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到什么境地——”
话说到一半,门又开了,人脸没露出来,先露出一截素白真丝裙摆,梁桢立刻止声。
下一秒,喻礼缓步进来。
她是姿态窈窕的美人,端雅矜贵,眸光情绪收敛得很快,以至于梁桢再望见她眼睛时,没有愕然,漂亮的眼底只剩下纯粹的喜悦。
由此,梁桢得知,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进展。
她同样饱含欣喜跟喻礼寒暄。
寒暄后,不打算妨碍两人培养感情,她说:“老程该吃药了,我去瞧瞧,让程濯好好招待你。”
喻礼点点头,含笑应好。
梁桢见她表情没有任何勉强,心底暗暗欣慰,脚步轻快走了。
“谈得怎么样?”程濯问。
喻礼走过去,先回答他的问题,“跟你说得差不多,程董已经把公司大小事务都交给你跟黄总了,接下来,我应该会跟黄总单独见一面。”
“我来安排。”
喻礼开始问她自己的问题,“刚刚跟梁董谈什么了?”
程濯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谈一些公事,刚要谈私事——”他眸光含笑望她,“刚好你就过来了。”
喻礼看他,“哦,原来是这样。”
程濯笑了,没有再继续讲。
但没有否认她的猜想。
他又换一个话题,“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跟程慕云的会谈结束得出奇快,喻礼确实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过只剩两小时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你有计划吗?”
程濯说:“计划买房子,帮我参谋参谋?”
喻礼不相信他没有置业顾问,但也没有让他心愿落空,点头,“好。”
程濯将要购买的豪宅坐落在洛杉矶比弗利山庄,他已经选定几个住宅位置,“这几栋,哪一个更好?”
“或者说——”他徐徐问:“哪一栋距离你的房子更近?”
喻礼确实在比弗利山庄有房产,他挑选的这几栋别墅里,也确实有一栋距离喻礼的豪宅很近。
“在洛杉矶,你也要跟我做邻居?”
程濯说:“我希望可以能跟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做邻居。”
“我记得,你最近没有到洛杉矶的行程。”
程濯很惊讶她知道他行程,他含笑说:“但你应该有到洛杉矶的行程。”
他不确定,这只是基于合理猜测。
他没有隐瞒,全盘托出,“喻氏集团接下来的布局是收购一家芯片产能公司,世界上最符合喻氏要求的公司在洛杉矶,我想你未来可能会到洛杉矶出差。”
若是其他人,喻礼该怀疑他的居心叵测,私自窥探她行踪,但对于程濯,她并没有这种怀疑。
很显然,程濯真正居心叵测的时候是不够坦然的,现在他这样坦诚,只可能是问心无愧。
喻礼没有明说,默认他的猜测。
她点了平板上显示的一栋高山别墅的位置,“这里距离我家很近。”
程濯:“那就把这里买下来。”
时间差不多,喻礼要赶回公司,想到一件事,她偏头道:“我晚上有应酬,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餐。”
她没说具体要跟谁应酬。
就算在跟梁宗文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也没有汇报行程的习惯。
程濯捏着她指尖,“几点回来?我留一盏灯等你。”
他留灯等她,那意味着她又得留宿在他家。
喻礼觉得没必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她启唇,刚要拒绝,眸光一触到他清隽矜贵的脸,又改了主意,“希望不要打搅你安眠。”
她说了大致时间,又任由他搂住她抱了一会儿,才坐车赶回公司。。
到了晚上,喻礼跟几个银行行长在会所谈贷款,因为她在场,包厢里禁了酒水,只喝果汁。
没有酒精助兴,应酬结束得很快,不到九点,便完成所有谈判目标。
喻礼本来要离开,被林品蓝叫住,林总监也是来应酬的一员,沉默喝了一整晚果汁,妆面有些花。
喻礼猜到她有事要谈,回到包厢,让侍应生清理桌面,换上新鲜的水果和酒水,“怎么了?”
林品蓝:“私事。”
她倒了一整杯红酒,一口喝掉。
口红晕染着唇角,显得颓靡疲惫,“孩子爸爸找来了,要跟我争抚养权。”
喻礼并不知道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只知道她两个儿子是一夜情产物,从她怀孕到出生,孩子父亲从没有出现过。
她蹙眉,“你背靠林家,他有什么资格跟你争?”
“林家资金链出问题,除了联姻,我只能拿孩子做交换,让他出手救林家。”
喻礼紧蹙的眉心松缓,慢条斯理喝着杯中酒。
她明白了,林品蓝是想她出手拯救林家。
因为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林品蓝把孩子抚养权拱手相让。
喻礼没有直接戳破林品蓝的心思,温声问:“你想我做什么?”
林品蓝苦笑,说得话果然如喻礼所想,“我把我自己卖给你,你救救林家?”
杯中酒快要喝尽,喻礼道:“这件事,你让你堂哥跟我谈。”
“为什么?”
喻礼眸光瞥向她,“因为你不能做自己的主。”
林品蓝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面皮发烫,“我在这样的家族里,不能只想着自己。”
“我知道。”喻礼说:“所以,让林靳南跟我谈,他是你们家族最高意志的化身,一言一行,最代表你们家族的利益。”
林品蓝还想说什么,喻礼已经起身要走。
林品蓝轻抿唇,看着她背影,突然开口,“抱歉,我不该让你卷入林家的事情。”
喻礼回眸看她一眼,本想说一些话,但她克制着什么都没说。
心底想说得话太过刻薄,还是不要伤害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喻礼坐回到车上,侧眸问温婧,“林家最近发生什么事情?”
温婧对世家之间的事情耳熟能详,道:“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林家老爷子到景山拜访过夫人,还有就是林家公司财务的问题,那些都是老问题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让林家突然破产倒台。”
喻礼沉吟,“林家没有计划让林总监联姻?譬如跟她孩子的生父。”
温婧道:“林总监孩子的生父应该是巴雅集团亚太区投资负责人,那个人虽然起势,但到底只是商场新贵,配不上杨总监高贵身份,就算联姻,也轮不上他。”
温婧笑,“您怎么突然关心起林家了?”
林家这几年日落西山,发展势头远远不及喻家和其他几大家族,就连她,都不怎么关注林家的讯息了。
“是林总监的事情。”喻礼细指按了按眉心,仰靠在座椅上,“她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记性,总是被她家族的人骗了一遍又一遍,倒现在还想为林靳南赴汤蹈火呢,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要不是林靳南在林品蓝耳边夸大公司财政危机,林品蓝也不会想到要到她面前求帮助。
温婧叹气,“林总监从小父母双亡,在大伯家长大,林靳南大她十岁,从小照料她,她视林靳南亦兄亦父,想回报他是正常的。”
喻礼说:“她现在还是太闲了,等喻景文到她的部门工作,她就有事情做,不再成天想着卖身救兄了。”
喻礼走后,林品蓝在包厢里默默哭了一会儿,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缓口气,接听,“哥。”
林靳南声线温醇,“好了,不要犯傻,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自己解决,不要为我着急了。”
林品蓝思绪在理智与感性之间游离,终于,还是内心情感战胜理智。
她抿住唇,明知道他居心不良,还是低声说:“哥,我会为你求她的。”
林靳南说:“联姻是个不错的选择,喻礼愿意联姻么?”
林品蓝没想到他会惦记喻礼,她醒神,忍不住提醒,“哥,京城这么大,没有谁能勉强喻礼联姻!”
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喻礼都没有选择联姻这条路,即便付出成倍努力,也顺着自己的心意嫁给喜欢的人。
当年都勉强不了她,现在更是!
林靳南说:“此一时彼一时。”
林品蓝抿了抿唇,没有应。
她第一次主动挂断哥哥电话,然后点进公司内部系统,向顶头上司递交辞呈。
顶头上司知道林品蓝跟喻礼关系好,对她辞呈不敢擅自做主,立刻转交给喻礼。
喻礼收到林品蓝辞呈时正在乘电梯。
电梯停在家门口,她蹙眉看完林品蓝的辞呈,她没有批,直接驳回。
走到门口,指纹入户。
玄关灯光明亮,喻礼丢掉手机,到浴室洗澡沐浴,一小时后,她结束玫瑰浴,从浴缸起身,细致护肤敷面膜。
又过了半小时,结束所有护肤流程,走到衣帽间,挑选一件真丝挂脖睡裙,在外面罩一件羊绒大衣。
镜子里,将羊绒大衣扣子扣到脖颈的她,从外观看,跟早上出门的形象并没有什么不同,端庄持重。
只不过是素面朝天,长发微湿。
她理了理窝在领口的长发,拿着手机出门。
电梯抵达下一层,轻按门铃。
门开得很快,程濯立在玄关,穿着浅色家居服,温文尔雅。
他伸手拢住她纤瘦腰肢,另一手自如按住她脊背,在她耳边吻着,“不是已经录了指纹?”
“第一次要遵守礼貌,下次我直接进来。”
喻礼分了点心神,指尖灵活解开大衣系带,露出清艳长裙还有鲜润馥白的肌肤,随着大衣落下,散出阵阵馥郁香气,玫瑰香中夹杂着她本身的清幽气息。
程濯眸光凝住,下一刻,收回目光,伸手慢慢捡起落在地毯上的大衣,而后理了理,优雅挂在玄关柜上。
“我要喝醒酒汤。”喻礼走向客厅,吩咐他。
程濯亲了亲她侧颈,应了声“好”,捡起沙发上的薄毯裹在她身上,又多问一句,“还要吃夜宵么?”
喻礼将毯子拢在腿上,仰眸,“要吃水果沙拉。”
她的眼眸通透明润,美玉一般莹莹生辉。程濯眸光稍顿,抬步朝厨房走去。
他走之后,喻礼抽出心思给林品蓝发消息,[你冲动之下做得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批准。]
林品蓝回复:[在哥哥和你之间,我只能选一个,我想选他,却不能背叛你,只能辞职。]
喻礼:[背叛我?林靳南让你做什么?]
林品蓝:[对这件事我也感到痛苦和无能为力,但我阻止不了他。]
喻礼不觉得林靳南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是只会利用女人的货色。
喻礼:[别想太多,私人的事情我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不影响工作,我随便你算计。]
喻礼:[你哥哥有三大法宝,嫁妹妹、联姻还有认义父,他打算对我使哪一招?]
林品蓝盯着屏幕,说不出话。
怎么说呢?大概便是自小仰望崇拜的哥哥在喻礼心中如跳梁小丑一般,心底涩涩不舒服。
林品蓝没有回,喻礼却已经猜到了。
他想让她联姻。
搞笑。
“可以吃了。”
程濯端着银盘回来,银盘上有一盏放在青瓷碗里的醒酒汤,还有浅色琉璃盘装着的水果沙拉。
喻礼倾身端过青瓷碗,慢慢喝汤,“如果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那都是假的,不要当真。”
程濯坐在她身侧,垂眸用叉子插好水果,“什么风言风语?”
“譬如传言让我联姻什么的,那都是假的。”
这是林家的老手段了,他们家想让自家的少爷小姐联姻,却不主动向别家求亲,而是大肆利用媒体放出音讯,传——某家少爷对他们林家小姐倾慕已久非卿不娶/某家小姐对他们家公子倾慕已久非卿不嫁。
当年,林惠卿就是用这种手段嫁给喻景文。
当时,喻景文还在跟他初恋恋爱,爱得难舍难分,坊间便悄悄传起一则花边新闻——喻景文之所以这么大年纪不结婚只为了等待林家二小姐林惠卿。
花边新闻传久,假的变成真的了。
等喻景文跟初恋分手,考虑联姻对象的时候,喻介臣首先想到的便是花边新闻女主角林惠卿。
后来,林惠卿如愿嫁到喻家。
程濯插了一块草莓喂给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喻礼靠在他怀里,慢吞吞吃着草莓,饱满的汁液从唇齿间爆开,“因为不想让你误会。”
“误
会又怎么样?“程濯微笑看向她。
喻礼偏过脸,认真看着他,“我珍重你,更珍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不希望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会让你烦心。”
程濯面色平静,慢慢握住喻礼的手,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冷静克制想,他要镇定,她口中的“珍重”跟他想要的珍重必定不一样,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蛊惑。
下一刻,他轻轻捧住她的脸,俯身吻下去,亲吻间,他低声说:“喻礼,你要说话算话。”
要始终珍重他,不许把他弃之如履。
因为没入心,喻礼回答得轻易,装得倒是很郑重,“当然,我说话算话。”
第23章 chapter023忆阑珊。
喻礼从来不是重欲的人。
当年跟梁宗文在一起时,比起身体接触,她更喜欢心意相通,后来冷战,分居两年,她也没有对这件事有多么渴求,只是现在——
喻礼想,可能是年纪上来了,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迷恋一个男人的身体。
可是,他真的很会钓她胃口。
程濯及时克制住自己,俯下身,依旧选择用从前的手段帮她疏解。
喻礼大失所望,强压下怒气。
结束后,她叫住去浴室洗冷水澡的男人。
他顿住,回眸,神情间有些讶异。
喻礼屈膝下床,轻轻牵住他的手,眼底媚色没有消退,笑意盈盈,“我帮你。”
“不用。”程濯克制的收回手。
喻礼没理他,踮脚环住他脖颈,唇瓣轻柔印住他的唇,他气息变得静缓,手指徐徐攥紧她的手。
他明明想的。
喻礼边亲吻他,边引着他坐在床边。
之前,喻礼被他服侍得很好,便懒得掌握主动权,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如何操作。
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处,隔着他薄薄的家居长裤,喻礼玉白长腿合拢着,腰肢缓摆。
在她指尖灵活欲解开他腰间系带时,他猝然按住她纤细的手指,掌心很烫,惜字如金,“不要。”
女人馥郁芳幽的气息从他唇边移开,盈盈笑起来,“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用手帮你。”
程濯偏过脸,玉质脖颈泛起桃花一般漂亮的色泽,“……喻礼,别这样。”
喻礼总是把话说得很漂亮,她声音温柔,哄着他,“快乐总是要两个人分享,我不想只自己一个人快乐,这样太自私,我们一起,好不好?”
程濯回过脸,喻礼正含笑望着他。
她的眼睛很美,玉石般通透明润,但是,在她的眼睛里,他望不见自己的影子。
他克制不住去想,即使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他,只是什么其他的男公关,她也会这样言辞温柔诱哄着那人为她献身。
与身体的激烈反应不同,他的内心慢慢平静,静若止水。
见他这样,喻礼便也收了笑意。
本来是两个人快乐的事情,要是有一个变成程濯这样的做派,那便没意思极了。
她松开他,作势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困了,睡吧。”
程濯见她慢悠悠从他膝上起来,眼风扫都没扫他一眼。
他敛眸,是他不识好歹了。
他起身,“我送你回去。”
喻礼本来想走的,目光一瞥向他,微微蹙起眉,“我是要走,又不是要去死,你至于这样吗?”
他这苍白落寞的样子,好像死了老婆一样。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喻礼想了想,又转身回来,慢腾腾坐回床上,仰眸看他,“你去洗澡吧,我不走了。”
程濯伸手,轻轻抚摸她柔润的脸,眼眸凝视她,不发一言。
喻礼知道他想说什么,肯定道:“我保证不走。”
听见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喻礼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合眼睡觉。
过了一会儿,半梦半醒的时候,有清凉湿润的气息靠近,他的手很冰,透着清冽香气,慢慢吻过她的眼睛和额心。
他气息很静,嗓音很轻,似乎融入漆黑的夜色,“喻礼,你不能总是欺负我。”
喻礼没睁开眼,伸臂环住他脖颈,凭着记忆胡乱吻了下他的唇,拍了拍他肩膀,安抚说:“别胡思乱想,睡吧。”
第二天早上,程濯提前在餐厅坐好等待喻礼吃早餐。
喻礼洗漱好之后走到餐厅,含笑跟他说早安,好像昨晚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起吃饭的时候,喻礼问:“昨天梁宗文到喻氏商量合同,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程濯将涂好芝士的三明治递给她,“我以为你想单独跟他谈一些事情。”
喻礼说:“那你以为错了。”
她凝视他,轻笑说:“我不想单独跟他相处。”
程濯偏过脸,点下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品蓝没来公司上班,她的顶头上司来到总裁办,询问接替林品蓝的人选。
他说:“林总监是林家常驻喻氏的代表,人选挑选得慎重。”
几十年前,喻氏集团并不是喻家一家独大,是三大家族联手撑起盛世煌煌的喻氏集团,只不过现在,李家寥落无踪,林家落败,只剩下喻家依旧如日中天。
虽然林家落败,但到底是创业老臣,不能不给林家体面,最高决策层里,还是得留一两个林家代表,虽然没什么用,但看着磊落漂亮。
喻礼早想好人选,“林家又不是只有林总监一个女儿。”
“您是说大夫人?”
喻礼:“先给大嫂一个代理名分,其他的让她慢慢学着。”
“好,那我回去慢慢安排大夫人的入职流程。”
既然要安排林惠卿入职,喻礼下午抽空回一趟喻公馆,她让林惠卿来喻公馆见她。
到了喻公馆,林惠卿没赶回来,喻礼便去了喻景尧的别墅,因为她提前吩咐过,别墅已经开始完善修整。
喻礼扫视一楼一圈,觉得尽善尽美。
康叔道:“您送来的那几幅画,我已经让人裱在二楼卧室和走廊,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三小姐对二公子喜好的揣摩远远胜于他,他担心自己把画作的位置放错。
喻礼摇摇头,“不用了,我相信您的眼光。”
三小姐对二楼忌讳如深。
上一次三小姐到卧室去找二公子,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他们兄妹俩感情非常好,如胶似漆,三小姐常常在二楼留宿。
不知他们兄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三小姐突如其来翻脸,冷着脸下楼,怒气冲冲让人把卧房里的衣服用品全部带走,甚至连她睡的那张紫檀木大床都让人砸碎扔下楼,在一楼花园里烧干净。
那是一张重达千斤的小叶紫檀梅花月洞架子床,二公子花了七位数高价拍卖来,四个成年男子联手才将它搬上楼。
最后,搬下楼时只剩被砸碎的片片木块。
楼下花坛里的火苗灼烧一天,才勉强将那张大床烧干净,檀香味氤氲整个喻公馆。
林惠卿发来信息,说她已经在临水阁等候,问她在什么地方。
喻礼没说自己在喻景尧别墅,说自己在藏书阁看书。
康叔问:“是大少奶奶过来了?”
喻礼点头,“我这就过去。”
康叔道:“我跟您一起过去,我这里有夫人托我给大少奶奶送的礼物。”
他拎了一只铂金包回来。
喻礼笑,“您什么时候去的景山?”
康叔跟在喻礼身后,慢慢说:“前天,我去的时候林家那位老爷子也在,夫人给了我几只包,让我分给大少奶奶还有大少爷新交的女朋友。”
喻礼:“母亲是唯恐天下不乱。”
临水阁距离别墅很近,建立在花草葳蕤之中,幽密的林木遮掩住林惠卿的身影,只有声音徐徐飘动过来。
说话的不是林惠卿,应该是林惠卿雇佣的阿姨,有一把大嗓门,无需费力,喻礼便听到她替林惠卿愤愤不平的声
音。
“哪有她这样的啊,明明是外嫁的小姑子,却把娘家当自己家,您这个当嫂子的倒成外人了。”
“我活着么大岁数,没听说过让小姑子继承家业的,她是主人,儿子倒成外人!”
“太太,你得立起来,你是她嫂子,凭什么对她低声下气的?凭什么她想见你你就得马不停蹄从家里赶过来见她!她想见你,得她过来拜访你才对!”
喻礼没往前走,安静听着,面色沉静如水,不辨喜怒。
康叔免不得为林惠卿说好话,“她身边多嘴多舌的妇人肯定是外聘的,没教好规矩,您别生气。”
喻礼静静听了一会儿,在那妇人多嘴的抱怨声中,没听到林惠卿的半句反驳,她就这么安之若素听着旁人埋怨她。
她这个嫂子,对她怨气不轻啊。
喻礼平静说:“康叔,你把包交给大嫂,我就不去见她了。”
她懒得想理由,抬了抬下颌,示意康叔去见林惠卿。
而后,她转身走了。
林惠卿估摸着喻礼快到了,眼神示意阿姨闭上嘴,听到一阵脚步声,以为是喻礼,她扬起笑脸,目光一扫,没想到是康叔。
喻公馆有威望的老仆她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让他坐下,“礼礼没过来吗?”
康叔瞟一眼那个多嘴多舌的阿姨,老神在在道:“公司有急事,三小姐就又回去了,这是夫人送您的包,希望您喜欢。”
林惠卿怔怔收下包,心底发空,“礼礼很少爽约的。”
康叔也不好对她说什么,他是喻景尧身边的人,跟喻景文的太太实在没什么好说。
敷衍的话都没一句,他抬步走了。
林惠卿打电话给喻礼,发现她被她拉黑,发微信,微信也删除,她慌神,给温婧打电话。
温婧轻描淡写说:“大少爷已经跟明小姐分手,他不会再跟您离婚,所以,喻总也没必要跟您继续联系了。”
“那基金会的事情呢?”虽然喻礼没有跟她明说,但已经有风声传出,喻礼有意让她到喻氏基金会任职。
温婧语气疑惑,“基金会是什么事啊?我没听喻总提起过。”她语重心长说:“大少奶奶,您还是别轻易相信谣言。”
林惠卿闭了闭眼,心底彻底冷掉。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得罪这个神通广大的小姑子。
刚要再说什么,对面已经挂断电话,耳边传来一阵忙音。
林惠卿求助无门,只好去景山拜访谢琬音。。
自从跟喻介臣分居后,谢琬音长住景山别墅,过着与世隔绝般的潇洒日子。
听闻林惠卿来拜访,她不禁道:“我这里是捅了林家的窝了,怎么林家人一波一波的过来啊。”
这几天,她陆续接待了林家老爷子、林靳南、林品蓝,现在又多了林惠卿。
伺候她的阿姨笑,“喻总是喻家的当家人,您有是喻总的亲妈,他们想找喻总办事,不找您找谁呀?
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大儿媳,谢琬音不得不表现得庄重一些,特意上了好茶招待。
林惠卿不擅长绕圈子,几句话便说明来意,“妈,您帮帮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惹了礼礼,她现在根本不见我。”
她拉住谢琬音的手,恳切开口。
谢琬音手腕上带了一对辣阳绿绞丝翡翠镯,衬得她手腕丰腴白皙。
闻言,她轻轻拨开林惠卿的手,“这件事,我只能尽力而为,今时今日,别说是我,就连喻介臣也奈何不了喻礼,我只能尽力帮你说两句好话,其他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
“妈,景文妈妈去世得早,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不及礼礼和二哥和礼礼得宠,他都这么可怜了,您就不能帮帮我们吗?”
谢琬音听着很不悦,喻景文的妈去世得早跟她没什么关系,喻景文不得喻介臣的喜爱更跟她没什么关系,林惠卿突然说这话是故意恶心她吗?
她转过脸,随意往外看,岔开话题,“昕昕怎么没来啊。”
林惠卿说:“昕昕带到景文那里去了。”
谢琬音点了点头,跟她尬聊两句,又送她一只新品包包,然后把这位大仙送走。
送走林惠卿之后,她深吸口气,拨通喻礼电话。
竟然通了!
她激动道:“你竟然没拉黑我。”
喻礼那边很静,谢琬音猜不透她是在应酬还是在其他的,“晚上过来吃饭?我新学了一道菜,做给你吃。”
喻礼确实是在应酬,凑巧来卫生间补妆,接到谢琬音电话,“算了吧,你想做什么发邮件给我,能办的我替你办了。”
谢琬音:“……”
她缓口气,让自己别生气,装成老好人的样子,“你大嫂过来找我求情,她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把她拉黑再也不理她。”
喻礼:“她说我鸠占鹊巢,该把喻家掌门人的位置让给喻景文。”
谢琬音气了个倒仰,“她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话!喻家的一把手就算不是你也该是你二哥,怎么会轮得着喻景文那个蠢货!喻景文那个蠢货自从做出为了女人把家业拱手相让的事情之后,就彻底没继承资格了!她还好意思说!”
喻礼余光望见走廊上缓步而行的人,放轻声音,“原来您的怨气这么大啊,我改天去景山瞧您。”
谢琬音说:“我这里有一大票人想见你呢,你是只见我一个,还是连他们一起见?”
想求喻礼办事的人实在太多,他们走不通喻礼和喻介臣的门路,便来求谢琬音,谢琬音耳根软,至今已经不知道答应了多少人帮忙见喻礼了。
喻礼冷笑,“二选一,我见他们可就不见你了。”
谢琬音讷讷道:“那还是只见我吧。”
挂上电话,人也已经走到近前,他端着一杯红酒,指节修长如玉。
这里光线阴郁,绿植融融,很好遮掩住两人的影子。
喻礼莞尔笑说:“是你黄叔叔让你来找我的?”
今天是喻礼跟黄允文私下商务洽谈,黄允文不知道喻礼跟程濯的关系,跟程濯介绍时说喻礼算是他黄允文的妹子,让他按长辈的称呼来称喻礼。
“黄叔不通人情,让喻总见笑了。”他俯身亲吻住她柔润的唇,气息中夹杂淡淡酒香。
喻礼伸手攥住他领带,慢慢回应着。
他越搂越紧,气息沉凝,“黄叔走了,喻总可以晚点回包厢。”
喻礼挑眉,“回包厢有乐子吗?”
程濯:“……”他轻捏住她颊边软肉,附耳低问,“喻总想要什么样的乐子?”
他的气息拂在耳边,发痒,喻礼忍不住笑,用力捏他手臂肌肉,“醉卧美人膝的乐子!”
“呵。”程濯扣住她后脑,刚要更深的吻下去,突兀传来一句问,“阿濯?”
喻礼瞳孔微缩,伸手把程濯推出去,她自己抬步躲近繁盛葳蕤的绿植中。
程濯望着空荡荡的掌心,怔了片刻,理了理领口,缓步走出去。
“舅舅。”他温和有礼道。
说完,他侧眸,扫一眼那片掩在墙后的茂盛绿植。
鹤望兰跟罗汉松交错,大叶的鹿角蕨后,露出一双盈盈含笑的乌眸,红唇微张,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非常生动鲜活。
那点不快,立即便如烟云般消散。
“来应酬?”梁宗文瞅着程濯,目光扫过他微乱的领口,他笑容深了,“不仅是来应酬,还是来消受美人恩。”
程濯不置可否。
梁宗文低头咬住烟,点燃,烟气熏染。
“我刚刚听到有女人在笑,是女伴?”
程濯清高自持,他不觉得他会找一个欢场上的女人当女朋友,多半只是逢场作戏的女伴。
程濯知道喻礼不喜欢闻烟气,三言两语敷衍过梁宗文,想让他尽快离开。
梁宗文却是带着问题前来,不愿轻易离开,“我刚刚来得时候望见黄允文,你们两家有项目谈,礼礼有没有在?”
程濯笑了笑,神情沉静,“既然舅舅有时间,我们到隔壁详谈。”
梁宗文正有此意。
等人走了,喻礼从墙内绿植里慢腾腾移出来,她回到包厢,黄允文果然已经走了,包厢内桌面已经清理干净。
刚坐下,侍应生敲门而入,端着琳琅的糕点点心还有养胃粥,又密密麻麻摆满餐桌。
手机叮当一响,程濯发消息过来。
程濯:[
给你点的夜宵,慢慢吃。]。
既然想打听事情,当然不能直接图穷匕见,梁宗文先开口关心程濯的生活,“我听大姐说,你从裕园搬出去,也没有搬回程家,现在住在哪里?有没有人照顾好你?”
程濯拉开椅子,随意坐下,“暂时住在酒店,生活由管家打理,很方便。”
梁宗文捻灭烟,“你被管家照顾,也不知道礼礼被谁照顾,她不喜欢管家近身的。”
这话倒是实话,喻礼确实不喜欢被人贴身照顾,他们感情正浓的时候,裕园是没有那么多佣人和管家的,喻礼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他打理。
后来他无意间说,自己过得好像是她的奴隶,她笑盈盈拽着他领带问:“你不想做我的专属奴隶吗?”
他似笑非笑回一句,“你觉得呢?”
她慢慢松开紧攥着他的领带,眼底的光似乎黯淡了。
第二天,裕园多了一批专门从喻公馆调过来的训练得当的佣人。
现在想起来,梁宗文觉得自己委屈了喻礼,“礼礼对我有戒心,不想接受我对她的好,好在她对你印象还不错。”
梁宗文也不知道喻礼对程濯的印象如何,记忆里,喻礼对程濯没有很多接触,不过,喻礼总是对项目合作对象另眼相看。
“礼礼搬到香山橼,那里地方小,用不着这么多佣人,裕园那些人已经被调回喻公馆,她身边势必要重新换一批人的,我这里倒是有个推荐人选。”
他挑选的人是个善于煲汤的阿姨,“礼礼喜欢喝汤,这位阿姨煲的汤应该合她口味,你推荐给她。”
程濯没有接梁宗文递过来的名片,温和问:“您为什么不直接向喻总推荐呢?这样,您跟喻总的关系也就可以破冰了。”
梁宗文苦笑,“礼礼现在听不进我的话。”
何止听不进,她简直在全方位的蔑视他!
想起她在会议室说得那些话,他就气得心口疼!
程濯道:“既然她连您的话都听不进去,我的话自然也不管用了。”
梁宗文并没有因为程濯的拒绝生气,相反,他的心底有隐晦的欢喜——他在喻礼心底还是独一无二的,他在她身边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更做不到!
梁宗文笑,“好,那我就不难为你了。”
程濯轻点头,起身,“舅舅,既然没什么事,我先回去。”
梁宗文宽和摆手,让他离开。
他走了之后,梁宗文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耳边突然回想起一阵轻盈的笑声。
他直起身体,猛然睁开眼。
——跟程濯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的声音,很熟悉!
程濯转身回到包厢。
室内灯光明亮,博山炉中香气幽幽。
室内窗帘完全打开,映出窗外旖旎的夜景。
他的眸光只在繁华夜景中轻顿,便移到专注赏景的人身上。
他缓步走过去,指尖轻轻拢着她柔软发梢。
喻礼私下独处时不喜欢挽发,任由满头乌发披散开,轻晃在腰际。
他曾经听爱慕她的师兄说过,喻礼不喜欢打理头发,做实验做烦了,就拿一把剪刀把长发全部剪掉,从实验室回家,留着一头狗啃似的头发交给造型师打理。
但毕业后,他再见她,就只见她长发迤逦的一面了,眸光从温暖的热烈变为沉静的淡漠。
“记得你从前留短发。”程濯垂眸说。
喻礼早知道他回来,但没有回头,闻言,她心底迸发出警惕,“你怎么知道?”
她自从毕业,就一直蓄长发。
程濯说:“你在学术厅做汇报时,是短发,我看过走廊墙里的照片。”
喻礼没有回脸,垂下眼睛,表情显得有些冷淡,“因为要跟过去割舍掉。”
变长的裙摆、蓄起的长发、转换的专业以及新交的男友,都代表着她跟过去的割舍。
虽然没有望见她的表情,程濯也能从她蓦然沉寂的语气里感知到她的心情,他微征,轻轻松开拢住她长发的指尖,换了个话题,“有没有饿,要不要再吃点夜宵?”
喻礼整理下心情,也回脸笑了笑,“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喻礼拿起外衣,抬步往外走,没留意身边人落在身后,直到他出声,“喻礼。”
喻礼步伐微顿,回眸。
程濯依旧站在原处,身形修长峻拔。
他像一副清雅飘逸的水墨画,清清淡淡的,脱俗于尘世的嘈杂。
喻礼选择跟他玩一玩,也是因为他身上这种清冷淡漠的特点。
这样的人大都高傲,不屑于纠缠,分手时可以干净利落。
此刻,喻礼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发现其他的东西。
她先是蹙眉,下一秒又笑起来,轻飘飘问:“怎么了?”
他说:“过来,抱抱我。”
第24章 chapter024解语花。
喻礼该立刻答应他的要求。
比起其他人的伴侣要车要房要权的要求,程濯这个“抱一抱”的要求实在太简单太容易实现。
喻礼却有些畏手畏脚。
他的目光太深沉太凝重,涌动着太多她看不清的情愫。
她只想玩一玩,并不想承托他太过厚重的希冀。
“喻礼。”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喻礼那颗坚不可摧的心微微有些动摇,她避开他视线,垂着脸,慢慢走向他,素白纤细的指尖在他腰腹轻轻拢了下,迅速抽回,仰眸,“抱完了。”
程濯笑起来,眉目舒缓,似乎冰雪融化。
喻礼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满园春色之感。
他一笑,本来就足够明亮的室内立刻变得夺目璀璨,晃人心弦。
喻礼收回眸底的惊艳,“下次你可以提一个更高的要求。”
名车、名表、豪宅她又不是送不起,只要一个拥抱,显得她很寒酸。
程濯走向她,俯身,手臂合拢,将她整个人抱个满怀。
喻礼想说什么,他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按住她后脑,她整个人便贴在他身上,脸颊靠在他胸膛,鼻息间是他清咧的香气。
他轻轻说:“喻礼,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喻礼回应道:“当然,我也很喜欢你。”
他松开扣住她后脑的手,垂眸凝望她,“我们两个说得喜欢不是一回事。”
喻礼轻眨眼睛,以为他会继续说,给她一段深情脉脉的告白。
但没有。
他只是垂眸看她,目光静静落在她眉眼间,温柔注视,似清风扫过荷瓣。
喻礼没应他的眼神,侧目望向窗外。
夜景璀璨壮丽,星光自光年外照射,亘古长明。
斗转星移,王朝更换。
不变的只有天、地、人,以及亘古不休的权力争夺。
情爱是什么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它甚至算不上胜利之后的战利品,只是生活的调剂和修饰。
她已经经历过一段完败的爱情,她不缺少重新再爱的能力,但情爱一事,在她心底的地位已经一低再低,以至于,就算程濯此刻跟她深情告白,她内心深处也生不起任何波澜,反而会默默开始这段情爱的倒计时。
她启唇,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模糊的说话声。
包厢隔音良好,就算门外再大嘈杂,传到室内,只剩下轻微模糊不清的声响。
门被轻轻敲了敲,露出一丝缝隙,侍应生的声音清晰传入内,“程总,梁先生想见您,您要见吗?”
梁宗文的声音突兀插进来,带着几分儒雅笑意,“阿濯,我想见见你,也见见侄媳妇儿。”
他为了见那位跟喻礼声线相似的应召女郎,不惜把她身份抬高到“侄媳妇”的位置,他希望程濯不会因此跟他生气。
喻礼一凛,立刻推开程濯,抬步出门。
“我在跟程总谈公事,梁先生来吵什么?原来您的手已经伸得这样长,不仅在梁家
越庖代俎,也要来管程家的事了?“她冷着一张脸,话语如刀。
梁宗文没想到会见到喻礼,满眼愕然。
他温和了嗓音,“礼礼,你怎么在这里,我是来见阿濯的——”
“来谈公事。”喻礼似笑非笑道:“梁先生未免管得太宽,就算程总有什么风流韵事,梁董和程董都管不到,用得着您管吗?”
梁宗文依旧温和笑着,“好了,你不要生气,阿濯身边很少有女人在,我只是好奇。”他看向喻礼披散长发,叹息道:“头发怎么乱了,有没有带簪子?”
说着,他低下眸,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雕花精致的紫玉葡萄簪,温和说:“我帮你簪上?”
他一直会挽发,从前喻礼求着他,他才会耐心替她挽一回,平常日子里,是没有挽发带簪的待遇的。
喻礼并没有被他的动作唤起温情回忆,只是偏身躲开,看向缓步走来的程濯,“你舅舅来找你呢,你应付着吧。”
说着,她独身进门,砰然关门。
门外,程濯与梁宗文对目而立。
走廊清清静静,除了满廊悬挂的名家字画,只剩下维持秩序的侍应生和保镖们。
程濯唇边含笑,眼底没有一丝笑意,“舅舅这是做什么,想问什么问就是了,怎么跑到这里来听墙角?”
“我就是……”梁宗文不可能向小辈说起他难言的心底事。
自从搬出裕园后,他频频梦到喻礼。
梦到的不是交往时那个明艳温柔善解人意的喻礼,而是跟他闹掰之后,那个清冷沉静不染尘埃的喻礼。
明明他该厌恶那个她,却频频想起她,甚至如吸食毒/品一般疯狂在网络中搜寻她的访谈资料。
明明他最讨厌那个商业化的、目中无人的她,那个“她”却始终缠绵在心尖,不可逃脱。
所以在听到跟她相似的声音之后,他立刻坐不住,要来见一见,只为疏解心中的渴求。
他笑一笑,无奈中不减亲昵,“瞧,我又把她惹生气了。”
程濯扯了扯唇,“她今天心情确实一般,舅舅找她心情好的时候叙旧?”
梁宗文下意识点头,回过神,程濯已经抽身离去,那扇门,再次闭合。
心底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梁宗文暂时想不通那种感觉是因何而起,只能任由它硬邦邦塞在心底。。
包厢中,博山炉的香快要燃烬,香气淡薄。
喻礼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垂眸处理着文件。
程濯知道她是不想交流,安静坐在她身边,伸手轻轻搂住她,让他松口气的是,她没有排斥他,轻轻靠在他怀里,继续处理公务。
寂静时光过得很快,喻礼合上笔电,并没有谈起刚刚的一幕,起身,“走么?”
刚刚经理发消息给她,梁宗文已经走了。
程濯点头,起身,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喻礼微微挑眉,这是程濯陪她时手机第一次响铃。
应该是急事。
程濯看见来人,没有挂断,直接接通。
他没有避讳喻礼,轻轻握住喻礼微冷指尖。
喻礼安静陪着他。
电话通完,程濯看向她,“爷爷出了点事情。”
程濯的祖父程泽生,是程家的定海神针。
喻礼指尖微松,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如果出事,只可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你立刻去看程爷爷,我自己回去。”
“我先送你回家。”程濯轻轻拥住她,掌心扣住她后脑,语气不容置喙。
喻礼没争辩,点下头,安静被他送回家。
程濯送她到顶楼,目送她推门进房,静静看一会儿,按下电梯,刚进入电梯,已经闭合的门又突然打开。
喻礼开了门,依旧穿着会所的那身衣服,似乎是临时决定再看他一眼,“记得联系我,有什么困难的事情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她状似轻快道:“毕竟,我家也算有经验。”
喻礼的祖父喻济时两年前就有过这么一次生死攸关时刻,鬼门边走上一圈,到现在还在庐山疗养院住着。
程濯笑了笑,“好。”
喻礼点下头,缓缓合上门。
她明亮的眼睛便消失在门后,变成沉冷的一扇门。
程濯轻轻闭了闭眼睛,等心底那阵情绪过去,才睁开眼,按下关门键。。
之后几天,喻礼一直没见着程濯人影。
程家消息捂得严,喻礼也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只知道程慕云紧急办理出院手续,梁桢也将工作放给副总,匆匆赶往程家祖宅。
有关程家的只言片语还是从谢琬音嘴里听的。
处理完工作之后,趁着休息日,喻礼带了一车新品包包到景山别墅。
包包按照惯例放在谢琬音的收藏室里,接下来时间,喻礼便陪着谢琬音坐在山上听雨亭里聊闲天、看风景。
因为喻礼进山,谢琬音便谢绝访客,山上出奇宁静。
山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雾色蔼蔼,山色空濛。
谢琬音吃着插起的水果,闲闲说:“听说了没,程家那位出事了,出的还是跟你家老爷子一样的事!你家老爷子是全身换血才拣一条命,还不知道他家怎么样呢。”她老神在在,“不过换血么,倒是小事,他家又不是换不起,只是程家那位是关键时刻了,老爷子要是现在不行了,那位可得崩盘,京城世家又得大洗牌了。”
喻礼说:“您是多余担心,程家大本营在无锡,就算京城里混不下去,人家在老家还是有基本盘的,再说,全球七大洲四大洋,多少王侯将相都跟程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京城混不下去,国外还是有海阔天空的。”
谢琬音好奇看向喻礼,“不对啊,你对程家这么感兴趣,提起他家,说这么多话。”
喻礼不否认,“确实有兴趣。”
谢琬音道:“还别说,程家真有几个青年才俊供你挑选呢。”
喻礼心脏漏跳一拍,平静“嗯?”一声。
谢琬音笑道:“程家旁系有个年轻后生,在你舅舅身边做秘书长,年纪轻轻就到副厅级了,后生可畏啊。”
她又忧愁道:“只担心他走你外公老路,三十岁是副厅,退休只混个副部,光长岁数不长职级。”
喻礼:“……您想多了,我对程家旁系没有兴趣。”
谢琬音脑子转了转,“对旁系没兴趣,就是对嫡系有兴趣喽?”她说:“嫡系就只有程家老爷子和程慕云这俩了,你是想给程老爷子做续弦还是想插入程慕云的婚姻?”
喻礼冷冰冰说:“都不想。”
谢琬音笑得很大声,“你就是想也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呢!”她握住喻礼的手,“你的终身大事还是等你哥哥回来决定,他不愿意,你想得再好也得被他搅和喽!”
喻礼瞥她,“你怎么不管管你的好儿子?”
谢琬音笑意敛去一些,深吸口气,让自己的良心不那么痛,“我没法管。小时候我没管过他,长大了自然管不住他。”
有时候她也懊悔,懊悔自己年轻时候太骄傲,让自己一双儿女孤零零在喻公馆吃苦,懊悔自己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等到她想管想问的时候,事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都到那个时候了,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能做得只是继续不闻不问,不管自己的骨肉相残,继续待在景山过她的快活日子。
她硬邦邦说:“你还说我呢,你爸爸不是也没管?”
喻礼唇边扯出笑,树影婆娑,遮住她略显苍白的脸,“他觉得,这不算大事。”
“对哦,他是个神经病,什么事在他心里也不算大事。”
谢琬音觉得气氛太沉闷一些,说起林惠卿,“以后你不要管老大家的事情了,我看老大媳妇跟老大挺亲近的,她都用老大来跟我卖惨了,说老大从小过得惨,没妈不说还没爸疼,亏她好意思说哦,你爸爸因为什么厌烦得老大,不就是因为他想提前上位把你爸给举报了吗?要不是你替你爸顶了罪,喻家可就完了。”
当时喻家确实快要完了,父子相杀,掌门人即将入狱,新的继承人却没成长起来。
定海神针又住了院,性命攸关,全靠人参吊着命。
凄风冷雨,大厦
将颓。
是刚毕业回来的喻礼毅然替父亲顶罪坐牢,挽救当时喻家最大的危机,只是,她出狱回来,喻家已经变天,新王登基,独当一面的变成她二哥喻景尧。
他来接她出狱。
阴雨沉沉下,他展开双臂,面容隐在一片阴翳里,他笑着说:“礼礼,欢迎回家。”
喻礼闭了闭眸,努力使自己忘记那一幕。。
喻礼在景山午休。
这一天风雨很大,电闪雷鸣,高大繁茂的香樟树似乎被风雨晃动,摇摇欲坠。
透过落地窗,喻礼静静看了一会儿雨景,躺下身,伴着雷声入眠,她是被人叫醒,不耐蹙眉,见谢琬音的阿姨摇晃着她的手机守在床边,“礼礼,你的手机一直响。”
今天没工作,喻礼只带私人机出门,来了景山之后,她随手把手机搁在客厅里,午睡时也没有拿过来。
喻礼收敛愠怒,神情变为温和有礼,道了句谢,从阿姨手里拿过手机,见阿姨走出门,她轻声嘱托,“关上门,无事不要打扰。”
来电是陌生号码,持之以恒拨通,打了三十几个电话,怪不得阿姨急着拿电话找她。
喻礼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理智又提醒她不会,即使遇到再大的事情,程濯也不会没有分寸一直拨她电话,更何况是用陌生人的号码。
她还是拨回已经挂断的电话。
如果真发生什么,她有义务去安慰他的。
电话很快接通,熟悉的儒雅声线充斥耳尖,他说:“礼礼,我记得你一直怕打雷——”话没说完,喻礼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
她盯着挂断电话的屏幕,轻轻舒口气,虚惊一场。
不过既然开了这个头,她还是给程濯拨通电话。
没有占线,流畅接通。
他似乎有些诧异,“喻礼?”
喻礼云淡风轻问他,“老人家还好吗?”
“万幸。”
程濯站在走廊上,望着一株被风雨冲刷得摇摇欲坠的玉兰花,声线变得温柔,似乎怕惊断那支不堪重负的花枝,“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才对。”喻礼说:“我记得要你联系我的。”
程濯轻笑,“我担心麻烦你,引起你的感伤。”
喻礼拥着被子坐起来,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轻轻说:“程濯,没必要跟我说这么生分的话。”
喻礼的语言系统里,要么是过于夸张的甜言蜜语,要么是极为冷淡的呵斥敷衍,这样平静得带着淡淡关怀的话语她是很少说的。
程濯心脏跳的更快,神情依旧温淡平和,“好。”
挂断电话,刚要回病房,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他回眸,母亲梁桢笑眯眯看着他,“在接谁的电话?”
程濯没有遮掩,“喻礼。”
“唔,礼礼很不错啊,别人都以为老爷子出了事,大厦将倾,恨不得远远离开,她竟然还愿意关心你,我没看错人,不过你也得当心——”话音一转,梁桢抬手给儿子理了理领口,说:“就我知道的,不止林家一家在打礼礼的主意,你堂叔,一直跟在礼礼舅舅身边,可没少往景山那边献殷勤呢。”
程濯眸光微顿,下一秒,转眸问:“爷爷痊愈,打算到哪里疗养?”
梁桢笑起来,“把主意打到老爷子身上了。”
“老爷子养病,虽然有很多地方可选,但我觉得庐山不错,景好人好设施也好,最重要的是,喻家老爷子也在那里呢,两人刚好做做伴,再聊聊晚辈婚姻大事,对不对?”
程濯并没有因母亲的打趣而羞惭,含笑:“那您觉得怎么样呢?”
梁桢拊掌而笑,说:“非常好!”。
喻礼只在景山待了一天,晚上返程回香山橼。
路上,陆子衿将出国行程表发给她,[BOSS,我们直接下榻酒店还是直接去参加GE科技负责人举办的晚宴?]
喻礼:[直接去晚宴。]
香山橼公寓里,温婧在为喻礼收拾出差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她捧出一匣子贵重首饰让喻礼挑选,“虽然不用盛装打扮,但也得带一些饰品,充当门面。”
喻礼不以为然,“我的名字就是最大门面。”
温婧笑,只好自己挑选几件喻礼常带的翡翠珠宝。
除了玻璃种翡翠,喻礼最爱的便是羊脂玉,记得她曾经有一枚老虎雕纹镂空玉坠,价值连城,常常带在脖颈上,后来随着她跟二公子闹掰,这枚玉坠也不知所踪。
随着二公子回家的日子越发临近,温婧心底升起说不清的恐慌,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清三小姐跟二公子闹崩的缘由。
她试探问:“喻总,您在佳士得春拍会买卖的1326号拍品在哪里啊?”
喻礼拥有庞大的珍宝收藏馆,里面精心保存着她从全世界投行拍卖来的古玩珍品,温婧突然提起1326号拍品,她没反应过来,裹着浴巾走过来,肩颈细直,“你说仔细一点,哪一件?”
温婧小心翼翼,“那件白虎吊坠。”
喻礼敛眸,淡淡道:“丢了。”
温婧一时不该作何反应,她刚想说什么,喻礼清冷的目光扫过来,“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东西我自己收拾。”
“好。”走出门,温婧轻扇自己嘴巴,“叫你多嘴问,叫你多嘴问!”
接到程濯电话时,喻礼在泡澡,她垂眸接通,心底还因为温婧的话残存着不悦,“怎么了?”
程濯很敏锐察觉她心情不佳,语调温柔,“心情不好?”
喻礼当然不会说实话,“即将出差,有点烦。”
“你找我做什么?”她转移话题。
“想请你喂一下家里的观赏鸟。”程濯声音温润清和,“不过既然要出差,还是好好休息。”
喻礼仰头望着浴室天窗里透过的寥旷星野,心底提起几分兴致,“喂鸟的时间还是有的,我马上下楼。”
挂断电话,喻礼从浴缸出来,冲掉身上的泡沫,简单护肤敷面膜之后,随便穿一条长裙裹着长大衣下楼。
电梯下到程濯家门口,在门口停顿片刻,她指纹开锁。
步入玄关,智能感应系统自动开启,满室灯光绽开。
喻礼的目光没有在室内陈设上停留,径直走到生态阳台,捉了一点鸟食喂两只叫声清灵的相思鸟。
一只鸟灵巧飞到她小臂上,用红色的尖喙轻啄她手臂,喻礼轻笑抚了抚它漂亮的羽毛,鸟儿自在飞向绿荫冉冉的林木枝头。
另一只鸟紧随其后,与它一起落在枝叶间,相依相偎。
喻礼望着一双鸟儿,有些出神。
很久之前,她也是这样亦步亦趋跟在喻景尧身后。
喻礼及时止住思绪,她需要做些什么,停止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拨电话给忠叔,询问喻介臣生辰礼的置办情况。
忠叔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仅说了生辰礼,而且用更多话语赘述关于喻景尧欢迎宴的置办情况。
喻礼安静听着,等忠叔说完,她讲,“我要出差办些事情,这些事情我们视频会议沟通,有超出预算的地方,一律走我的账。”
忠叔劝慰她,“亲兄妹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是喻介臣的身边人,当年的情况,温婧和康叔都不清楚,他是一清二楚的。
喻礼笑了笑,偏过脸,没有给他答复。
她借刀杀人把喻景尧弄进监狱,喻景尧彻底搅碎她的婚姻,他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坎”的问题。
她跟他之间,相隔的是万丈深渊。。
指纹解锁开门,一室温暖的寂静。
橙黄色的落地灯开着,沙发上慵懒仰躺着人,程濯缓步走过去,拿过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薄毯遮到锁骨,她微蹙眉。
睡梦似乎没有驱走她的痛苦,细眉轻蹙,面颊沾染清透泪痕。
程濯起身的动作微顿,指腹划过她被泪水沾湿的面颊,轻唤,“喻礼。”
她恍惚着睁开眼,深陷于梦中的模样,攥着薄毯,身体微微颤抖。
程濯眸光微顿,静了几秒,慢慢收回手。
不管他在她的梦中是怎么样的面目,他都不想吓到她。
在他收手的一刻,一
只柔软馥郁的手飞速按在他手背,温热吸附着他皮肤。
程濯气息微沉,垂眸。
喻礼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含笑看向他。
她又恢复平素里的淡然。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这里睡着了,至于眼泪——”她语调轻缓给出理由,“我做了个噩梦。”
程濯坐在她身边,温和问:“还怕么?”
喻礼微笑,“不怕,我不惧怕任何事情。”
程濯没有继续提这个话题,他很清楚喻礼内心有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既然她没有意愿开启,他也不会强迫她打开。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
“不饿。”喻礼直起腰坐起来,靠在他肩上,“接下来,我们大概半个月都见不到,记得为我守身如玉。”
程濯轻笑,抬臂轻搂住她纤瘦的肩膀,偏脸慢慢吻住她的唇,柔声问:“喻总可以答应我,出差的时候,身边不要有别人吗?”
喻礼环住他脖颈,贴在他额上说:“看你表现。”
程濯失笑,“想让我怎么表现?”
喻礼低眸,轻轻吻住他的唇,指尖灵巧去解他的衣服,她模糊不清说:“不要让我停下,就是最好的表现。”
第25章 chapter025沐春恩。
翌日早上,温婧到香山橼公寓接喻礼,密码开锁,正好撞见提着行李箱出门的程濯。
她征然,下意识在清瘦颀长的青年身后寻找自家BOSS身影。
程濯拎着刚刚整理好的行李箱,温润如玉,“她在楼下吃饭。”
“哦!”温婧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询问程濯行李箱装箱细节,担心有漏装东西。
程濯有条不紊回答她。
温婧表情越来越欣慰,“不错,非常齐全!”
坐电梯下楼时,温婧说:“下个月是喻先生的寿宴,你要不要跟喻总一起出席?”
程濯:“我会送贺礼到喻公馆。”
那就是不会出席喻介臣的寿辰了,温婧有些可惜。
电梯到了下一层自动打开。
大老板亭亭站在电梯外,穿着浅色羊绒大衣,内搭卡其色高领羊绒毛衣,穿一条白色高腰阔腿裤。
她抬步走进电梯,轻笑跟温婧道早安,带起一阵甜润的香风。
温婧说:“飞机还早呢,还要跟程总叙叙情吗?”
大老板轻瞥身边青年一眼,笑着摇摇头。
下一刻,她仰颈在青年唇上轻吻了下,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她含情脉脉说:“回国再见。”
程濯手掌托住她纤瘦背脊,垂眸凝视,温声,“一路平安。”
喻礼有专门用于飞长途的公务机。
上飞机之后,空姐送来饮品和水果。
喻礼脱下大衣,戴上眼罩,调整座椅,闭目补眠。
飞机上除了服务组,只剩下温婧。
休整半小时,喻礼起来换衣服。
她脱下修身毛衣,露出鲜润馥白的身体。
温婧眼睛不敢眨,望着大老板身上寸寸痕迹,总算明白喻礼穿高领毛衣的原因。
她心疼望着喻礼纤细腰肢上的淤青指痕,蹙眉,“我该专门让人教教他的,怎么弄成这样?”
梁宗文可不敢在大老板身上留下痕迹。
喻礼穿好丝质衬衫,皮肤被薄质丝绸面料遮住。
她嗓音清泠,“我主动的。”
顿了顿,她说:“他很让我满意。”
温婧还能说什么?
眼见程濯得宠,她也只好顺着喻礼的话往下说,“我也觉得他挺好,把您的行李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有一点不好——”她留意着喻礼表情,说:“我觉得程濯不够孝顺呢。”
喻礼扣完最后一粒纽扣,挑眉,“怎么不孝顺?”
温婧便把程濯不参加喻介臣寿宴只送礼过来的事情说了,说完,她便细致观摩着喻礼表情变化。
喻礼眉眼轻弯,笑意如芙蕖盛开。
“他做得很对,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公开的时候。”
温婧心底一惊,道:“您原来还有把程濯公开的念头呐。”
喻礼眼眸注视着笔电公务系统,“是的,我确实有这个念头。”
温婧暗暗把程濯的优先级又提高几个档次。。
飞机于当晚缓缓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
接机的专车已经在外等候。
陆子衿提前一晚抵达洛杉矶,此时此刻,正站在接机行列里。
见到喻礼,他上前几步,迎在她身侧,尽职尽责履行助理的职务。
温婧则带着行李乘坐另一辆专车前往喻礼下榻酒店,提前为喻礼收拾行李。
GE科技负责人在俱乐部准备接风晚宴,喻礼跟陆子衿直接前往,抵达地点,陆子衿笑着问:“BOSS要不要换衣服?”
喻礼已经在飞机上换了衣服,将内搭的毛衣长裤换掉,换成黑色真丝衬衫和西裤,长发用珍珠发箍松松挽起,这一身虽然端庄优雅,但实在不像出席宴会的打扮。
喻礼侧眸,眼风轻扫,“你觉得呢?”
陆子衿笑,“BOSS这样打扮,便足以艳冠群芳。”
喻礼勾了勾唇,垂眸将自己衬衫上的袖扣摘下来递给陆子衿,“戴这副袖扣。”
埃尔森家族自称Oldmoney,比起璀璨宝石,更欣赏内敛的珍珠。
陆子衿垂目,望着手心内敛奢华的珍珠袖扣。
他捏在掌心,想起人生中第一副袖扣是喻景尧送给他。
他出身寒微,在跟随喻景尧之前没见过什么世面,出席应酬都不知如何搭配。
犹记得第一次随喻景尧参加应酬,是个幽冷的冬季。
他穿着廉价不合身的西装,西服外套着厚厚的羽绒服。
站在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前,无措到难堪。
喻景尧从黑色劳斯莱斯下车,轻瞥他一眼,没有说任何谴责的话,态度温和将袖口中的蓝宝石袖扣递给他,“带着这幅袖扣,到车里换我的备用西装。”
从此,他有了人生中第一副袖扣和第一身手工定制西服。
陆子衿将喻礼递交给他的袖扣紧紧握在手心,没有换掉那副蓝宝石袖扣,像是执着证明自己对旧主的忠诚。
喻礼轻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先一步抬腿下车。
包厢里,GE科技的人已经在等待。
喻礼目光清淡从包厢扫过,望见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林靳南含笑向喻礼颔首,举起酒杯,遥遥敬她。
喻礼脑中神思纷转,面色平静无波。
GE科技负责人笑着向喻礼介绍林靳南的身份。
林靳南端着酒杯走过来,主动向埃尔森说:“鲍勃,我跟Charlotte是好朋友,不用介绍。”
他凑近喻礼,用中文低低问询,“对吗,喻总?”
他气息中的酒气喷洒到喻礼白皙细腻脖颈,黑眸亮得像一团火。
喻礼若无其事移开身体,笑了笑,没有应。
她将应酬交给陆子衿,她借口补妆,到休息室拨电话。
保镖在门口守门。
喻礼拨通号码,问清林靳南抵达洛杉矶的时间和近几天的行程之后,心底有了决断。
接着,她发信息给收购组,[报价信息可能泄露,暂停跟GE科技的人接触。]
包厢内,陆子衿本来想就报价问题跟GE科技负责人私下讨论,一看手机,发现喻礼刚刚发布的群公告。
他只好咽下喉咙里的话,微笑着跟负责人碰了碰酒杯。
一晚上,没有达成任何有价值的协议。
陆子衿从不怀疑喻礼所做决策的正确性,心底还是止不住疑惑。
“为什么停止接触?”
喻礼喝了不少酒,肌肤发烫,她打开一线车窗,轻轻吹着温润的凉风。
“林靳南已经到洛杉矶一周,这一周,除了接触GE科技的负责人,便是联系其他投行,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陆子衿心底答案已经很清晰,“他想借助其他投行帮GE科技抬价。”
“他为什么这么做?林家也是集团股东之一。”
喻礼纠正,“林家只是喻氏投资的股东,不是集团的股东,他们家对总部的影响微乎其微。”
陆子衿:“他这么点能耐,疯了跟我们作对?”
喻礼吹够风,关上窗户,回眸说:“不管他打什么歪主意,把他遣送回国就好了,林家一堆乱摊子呢,他不
好好处理自己的家务事,倒来触我霉头。”
陆子衿温声:“您有主意了?”
喻礼道:“GE科技内斗严重,从我们做出收购计划到现在正式收购,已经换了三个负责人,现在这位负责人并不愿意跟我们缔结友好的友谊,当然,我们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他。”
“你上次给的70亿的报价他并没有应,不是吗?”
陆子衿:“我们继续加价?”
喻礼笑,“我可不是冤大头。”
她仰靠在座椅上,轻闭眸,嗓音淡而薄凉,“那就换一个愿意接受这个报价的负责人。”
回到酒店套房,喻礼将手包扔在沙发上去浴室洗澡。
浴缸里已经放好洗澡水和沐浴精油,她靠在浴缸壁上,慢条斯理看GE科技内部派别斗争信息。
她很快选定一位意志不坚反复跳墙的二五仔,吩咐人要在他身上多下功夫。
泡完澡出来,正碰见温婧在客厅里接电话,见到她,温婧立刻停下话,笑道:“要不要吃点宵夜?”
喻礼摇头,端起桌子上的温水抿了口,“继续做你的事情,我没什么要帮忙的。”
温婧将电话挂掉,含笑,“是邹青,她知道我来了洛杉矶,带着她丈夫,想来跟我见见面。”
喻礼说:“去吧,你们好久没见面了,你要好好挑礼物做见面礼,我买单。”
温婧忙道:“这倒不用,这点钱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她对前夫生的女儿感情一般,女儿又嫁到国外,她根本不指望女儿替她养老送终。
喻礼跟温婧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书房开视频会议,调整收购方案。
接到程濯电话时,她结束视频会议,掀被子躺在床上。
他那边很静,可以听到寂寂风声。
“上午好。”
他嗓音温和清润,“晚上好。”
喻礼躺在松软床上,没有什么话可讲。
她不喜欢跟伴侣聊工作,心底也很少产生少女缠绵情思,此时此刻,她沉默寡言,却依旧不想挂掉电话,安静听着电话筒中凛冽的风声。
“你有点想我吗?”喻礼问。
程濯反问,“喻礼,你是想我了么?”
确实是这样。
因为思念他,所以才会这样问。
她不否认,“是啊,你要是瞬间出现在我眼前就好了,我把床分给你一半。”
程濯轻笑说:“喻礼,告诉我你在哪家酒店,我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喻礼直起身,握紧手机,“你在哪里?”
他仰望漆黑的天,说:“洛杉矶国际机场。”
喻礼起身下床,翻衣服的动静惊动睡在隔壁套房的温婧,她披着衣服走过来,“喻总,你要出门?”
喻礼站在衣柜前,穿着一条挂脖真丝睡裙,目光逐条从衣柜中长裙掠过,“对啊,程濯来了洛杉矶,我到机场接机。”
温婧温声劝道:“机场距离那么远,一来一回耽搁您休息时间,您还是在酒店接机,尽尽心意就好了。”
喻礼说:“不用,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
温婧叹气,眼神复杂看着喻礼。
她还是这样,爱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团火,似乎为了爱人可以与全世界为敌,但冷淡下来之后,她又是最坚固不可溶的坚冰,从前的爱人轻易便弃之如履。
从前,她也这样鲜活热烈的爱过梁宗文。
只是不知道,程濯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机场人流如织,灯火惶惶。
凉风吹拂,冷意彻骨。
程濯走出机场,不急着上接待他的专车,垂眸立在原处,漫不经心看着手机。
秘书眼尖,没看见上司手机界面有新消息发过来,但上司却频频看通讯录。
秘书谨慎问:“Cyril,我们不上车吗?”
程濯侧首,“你先回去,我等人来接。”
喻礼说要派专人来接机,他不能让她失望。
秘书没走,安静陪他等。
又过了一刻钟,一辆黑色宾利穿过层层人流,刺破冷风,稳而又稳停在身前。
秘书眼眸一亮,“应该是这辆车。”
程濯轻轻颔首,唇边含了一丝笑意。
他抬步,打算开门上车,后车门提前打开,一阵香风掠至眼前。
程濯静了静神,再次凝神望过去。
喻礼乌眸明亮,笑意盈盈,像梦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
程濯疑惑是洛杉矶幻梦,不然,以她对工作的重视程度,怎么可能深夜到机场接机。
没等他再次窥破这场幻梦的真假,她已经扑过来,抱住他。
程濯心底空白一片,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像拢住一团轻而软的云。
喻礼笑着仰眸,“Surprise!”
程濯眸光深沉,长指微微用力扣住她后脑,手背青筋隐现,“你怎么来了?”
喻礼笑,“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啊。”
说着,她踮脚在他唇边轻吻了下,眼底笑意仿佛要漾出来,热腾腾要将人融化,“走吧,说好了,要把床分一半给你。”
她总是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此时此刻,像程濯这个冷静的人,都不由催生出妄想——是不是,她真的开始爱他,在意他?
站在程濯身边的秘书迷茫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上司和——
他窒了片刻,才把眼前这位艳光四射的女人跟传说中的喻氏集团CEO挂上钩。
等喻礼跟程濯亲昵完,秘书立刻郑重问候,“喻总!”
闻言,喻礼侧眸看他,下一刻,潋滟笑起来,“辛苦你了。”
程濯扣住她纤腰,温声说:“陈秘书是父亲身边的人。”
“果然是青年才俊。”
陈秘书被她夸得脸热。
喻礼心情不错,跟陈秘书说:“替我向程董问好。”
陈秘书急切道:“好,我一定会把喻总的关照带到!”
喻礼还想说什么,程濯轻轻掰过她的脸,在她鼻尖上吻了吻,沉声说:“喻总,还要不要回酒店?”
喻礼从善如流扭过头,“回的!”
回到酒店,喻礼并没有问询程濯到洛杉矶是因为公务还是单纯的私人行程,就如同她并不关心程濯爱不爱她为什么爱她一样,她只要知道,程濯的存在使她欢喜,他深夜赶赴洛杉矶更让她欢喜便够了。
她背脊贴在玄关柜上,踮脚亲吻他的唇,眸如春水,若即若离的引诱。
程濯喉结发紧,离开她触碰,微凉的吻落在她面颊上,“明天没有工作?”
喻礼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乌眸含笑,语调低柔,“我日日都有工作,不影响我跟你寻欢作乐。”
“寻欢作乐”四个字咬字很轻,眸光撩拨着他,流转多情。
程濯扣住她下颌,俯身吻住,越吻越深。
他不是圣人,更何况,圣人在面对心爱之人的撩拨时,也要倾倒匍匐。
自从喻礼带程濯回到酒店套房,温婧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没敢出门,房门本来留了一条缝,为的是时刻关注喻礼的行动,此时此刻,喻礼的行动确实被她关注到了。
她老脸发烫,心底愤愤起来。
程濯果然是个勾人的狐狸精!勾的她们BOSS半夜三更不睡觉跟他寻欢作乐!
温婧想去关门,又怕惊扰到喻礼,影响她快活。
于是便捏着被角,默默等待着。
长夜漫漫,第二天还要工作,总不能寻欢作乐一夜吧?
终于,那阵声响停歇起来,她听到喻礼说话的声音,她似乎在喝水,嗓音因为润了水,更加清灵,“去关门,不要打扰温姨。”
温婧一个轱辘起身,刚想扬声说一句,没打扰到她!话没张口,就听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男人的手指苍劲冷白,握住门把手,轻轻将门关上。
世界静寂了,温婧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却睡不着,这么晚了,喻礼还不睡觉,作为一个忠心的下属,她有义务劝谏喻礼要注意身体!
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起床,轻轻开门。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昏暗缭乱,柔和的月光清莹洒进来,映出室内凌乱的一角。
温婧没在沙发上看见一件男士衣物,她家老板的
衣服倒洒了满地,老板精心挑选去见情人的裙子,此刻揉成一团,濡湿地丢在地上,散出靡靡香气。
当然,杏黄色暗纹绣花地毯上,还有老板清透的内衣,那样纤薄的布料,摇摇欲坠的两根系带。
温婧眼神发懵,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
温婧一夜没睡,满脸疲倦走到餐厅。
喻礼已经在餐厅坐着了,边等着用餐,边翻阅需要批阅的文件。
她眼眸清透,熠熠生辉。
时不时就某见财经新闻跟身边的男人聊天,思路清晰,巧舌如簧。
程濯温和看着她,轻轻按住她落在他大腿上的指尖。
喻礼想法被看透,也不难为情,淡然收回刚刚作乱的手,风华万千朝温婧笑了笑,“早。”
瞥到温婧的黑眼圈时,她神色镇静,“今天我去半岛庄园,你在酒店好好休息。”
吃完早饭,喻礼跟程濯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在酒店前分别,喻礼刚要说几句甜蜜的话加深感情,突然身后斜插进一句冷冷的问候,“BOSS,早安。”
陆子衿穿着深蓝色西装,神情冰冷看着依依惜别的一双恋人。
喻礼微蹙眉,倒没说什么,轻轻捏了下程濯指尖,“我先走了,晚上见。”
程濯攥住她柔软的手指,温声道:“不向我介绍介绍那位先生么?”
他眸光温润凝视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喻礼却知道,程濯永远不会无故开口。
她想了下,招手让陆子衿过来。
陆子衿一怔,没想到喻礼要向他介绍程濯。
他抬步走过来。
他神情冷酷,不动如山。
程濯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不过他的全部眸光都铺陈在喻礼身上,一丝目光都不分给陆子衿。
是以,程濯表现得再温和,陆子衿也认定他是个高傲的人。
他不屑轻哼。
声音还没落下,便撞见大老板清冷告诫的眼神。
大老板唇角轻动,说:“认识一下,程濯,我爱人。”
名叫“陆子衿”的那座冰山不得已消融,费劲挤出一丝笑,“您好,陆子衿。”
程濯抬手在他指尖轻握,一触即分,“程濯。”
陆子衿被他风轻云淡的模样气的咬牙,刚要像对付梁宗文那般阴阳怪气说什么,刚刚还温和垂眸的大老板陡然抬起眼,直直看向他,露出一个警告眼神。
陆子衿悚然收回所有想法。
见他老实了,喻礼勾起笑,对程濯道:“今天时间匆忙,不能介绍你们好好认识,回国之后我做东,一定给你们凑足见面的机会。”
陆子衿应和着点下头。
程濯垂眸细致整理着喻礼的微乱的衣领,莞尔,“好。”
回到车上,陆子衿等喻礼坐稳,立即阴阳怪气开口,“喻总宠爱小情人我能理解,只希望这位程先生能够通情达理,别像梁先生一样动辄就要插手总裁办的工作。”
“处理这件事倒是简单。”喻礼低眸整理着缎面裙摆,漫不经心说:“把你调去喻氏投资,这样的话,就算程濯耽误总裁办的工作也不会耽误你的工作了。”
陆子衿表情凝固了,“喻总……”
喻礼说:“二哥回来之后,我也是想让他到喻氏投资工作,正好你对总裁办的工作不满,又跟跟二哥是老相识,你到喻氏投资工作,再好不过。”
陆子衿如何听不出喻礼口中的敲打?
只怕她不仅对他埋怨她小情人不满,更对他依旧心念二公子不满!
他低下头,“我没有这样想,就算二公子回来,我也不会因私废公。”
喻礼挑眉,“所以,你觉得我会为了程濯因私废公?”
车厢的气温似乎因她这一句话而降低,陆子衿浑身血冷,他艰难道:“不会。”
“那就对了。”喻礼笑着望他一眼,没再继续说这件事,侧过脸,温声说:“再谈一谈林靳南。”
陆子衿微微松口气,“是。”
林靳南跟喻礼的渊源不止林靳南是喻礼大嫂的同父异母哥哥这么简单。
曾几何时,林靳南是喻礼联姻对象名单上的一员。
只不过,喻礼抛弃了联姻名单上的所有人,自己精挑细选了梁宗文。
陆子衿说:“BOSS,我保证林靳南私下联系的那些投行都不会为了GE科技跟我们作对。”
喻礼点下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GE科技的二股东依旧坚持将GE科技按议定价格出售给我们就好。”
至于二股东是谁,自然是喻礼私下花大价钱买通的有背主前科的二五仔。
去往半岛庄园的谈判并不顺利,在喻礼一行人抵达之前,GE科技内部的人就闹成一锅粥。
坚持出售、拒绝出售、高价出售、原价出售的人各持己见,直到喻礼抵达,他们内部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统一的意见。
接待喻礼的是埃尔森家族的边缘人,因为真正的内部人还在会议厅里争论得面红耳赤。
边缘人身边,站着林靳南。
他是混迹于浮花浪蕊的贵公子,即使在正式场合,身上依旧带着一副脂粉气,他走到喻礼身边,低声问:“他们吵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你惹得鬼?”
喻礼怎么会回答他的问题?
她反问,“品蓝非要辞职,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靳南默了下,道:“反正我们家的人你都看不顺眼,觉得我家都是卖妹求荣认义父的货色,就算辞职了,你也不会舍不得吧?”
所谓“卖妹求荣”“认义父”是喻礼说给林品蓝的话,林靳南亲口将这话重复给喻礼听,可见他对这段评价非常不忿。
喻礼面上未有半丝羞愤,她抬眸瞥一眼陆子衿,示意他别傻站着赶紧到庄园内部探听消息,陆子衿领命走了,她侧眸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为什么还要腆着脸跟我联姻?谢夫人都要跟我抱怨,你们家去景山太频繁,让她没有好觉可以睡。”
林靳南没想到喻礼一点颜面不留给他,冷笑,“都是一圈混的,喻总嘴巴不要太坏。”
喻礼淡淡道:“原来林总也知道我们是一圈混的啊,你搞乱收购案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姓林,你们林家不在喻氏占股,不是我们喻家的姻亲呢。”
林靳南沉默不说话了。
这事确实是他理亏,做着喻家的姻亲,却要搞乱喻家的生意。
“既然不想做喻家的姻亲,就把你自己的妹妹领回家,既然不维护喻家的生意,就赶紧把喻家的股份转手。”喻礼看向他,“我想林总应该知道,喻家既不缺老婆也不缺股东的事实。”
庄园内静寂无声,只留林声簌簌。
林靳南沉默片刻,而后挤出一抹笑,“喻礼,话说得那么轻巧,好像我妹妹是你老婆一样,不过我作为哥哥当然不能害了妹妹的幸福。”
喻礼道:“那我作为大老板,似乎也该给股东一个机会。”她看向他,说:“林总觉得呢?”
林靳南定了定神,面对她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说:“当然,当然。”
喻礼点了下头,“你是哪一派?筹码是什么?”
第26章 chapter026缠绵意。
喻礼在半岛庄园湖畔简单跟林靳南交换了信息,刚刚交谈完,紧闭的黑色雕花铁门打开,几辆黑色迈巴赫急速开向门外。
陆子衿轻喘着回来,刚要汇报什么,目光撞见林靳南眼神一凛,薄唇紧抿。
林靳南察言观色,笑道:“礼礼,那我先走?”
喻礼拢了拢披肩,“三哥留下来听一听。”
陆子衿便开口汇报,“会议厅发生激烈争吵,老埃尔森突然晕倒,现在车子已经往医院开了。”
林靳南神色变幻莫测。
喻礼侧眸看向他,“我希望三哥可以把今天庄园发生的事情通报全美,最好是头版头条。”
林靳南叹
气,“礼礼,不要跟我打哑谜。”
喻礼说:“通报内容就是——家族内斗,老埃尔森性命垂危,继承之战未落帷幕。”
“这样的事情,礼礼比我更在行。”
谁会比喻礼更会搞舆论战?
在离婚和亲哥入狱两件大事上都能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
喻礼道:“我只是想给三哥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难道三哥不愿意接?”
林靳南还能说什么?
他笑笑,“我尽力。”。
随着GE科技董事长老埃尔森住院昏迷,GE科技内部更加风雨飘摇,他的四个子女掀起血雨腥风的继承之战,喻礼支持的二把手也在其中浑水摸鱼搅乱形式。
公司外,舆论发力。
林靳南确实把老埃尔森昏迷的消息告知媒体,也确实将GE科技的内部情况夸大其词,以增强股民的危机性,刺激股民抛售股票,降低股价。
但作用远远不够。
于是,喻礼令麾下的传媒公司扩大影响力,势必要造成大厦将倾的态势,与此同时,喻礼还增大交于美国商务部的政治献金,令其对喻氏集团购买美国优质商业资产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半个月后,收购案正式尘埃落定,赢得最终继承之战的负责人将GE科技卖给喻氏集团,以低于初始报价的价格,他的条件是收购之后将他的弟弟妹妹全部赶出GE科技。
喻礼自然同意,并且同意由他继续担任GE科技CEO。
回国时,洛杉矶依旧气候温凉,而国内已至深冬。
除夕将至,年味浓浓。
公务机落地机场,喻礼跟林靳南一起走下舷梯。
收购进行的这半个月,林靳南一直随侍在喻礼左右,形影不离,俨然成为除陆子衿在外是第二个宠臣。
不过因为林靳南出身九牧林氏,又跟喻礼年纪相仿,于是在夸赞林靳南得力忠诚之外,隐隐又露出另外一些更令人想入非非的传闻。
林靳南担心喻礼以为这些传闻是他扩散出去的,立刻拨电话解释,“喻总,这些绯闻不是我传得,如果你需要,我立刻澄清。”
喻礼说:“我们彼此心里有数就行,不用大费周章。”
林靳南不解,心底却又升起阵阵隐秘期待,“你的意思是……”他当然愿意将传闻落实。
跟喻礼联姻,对林家,百利无一害。
喻礼没有出言肯定他的猜测,只是说:“喻董的生辰宴,你会出席,对吗?”
“当然,我会亲自送礼过去。”
喻礼说:“蛮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席。”
林靳南心脏狂跳,刚要讲什么,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喻礼接通林靳南的电话并没有避着程濯,甚至她开了扩音器。
挂断电话,她回眸看向他,“我二哥快要回来了,我需要一个挡箭牌。”她握住程濯落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指骨很硬,修长而白皙,透着玉质的莹润,微冷。
她说:“我们的感情还不坚固,如果我二哥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他一定会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干扰我们的感情,所以我们暂时还是要避一避。”
程濯回握喻礼的手,没有反驳喻礼的说辞,只是提醒说:“喻礼,真金不怕火炼,真情也是。”
喻礼轻声打断他,“抱歉,这件事得听我的,因为我有前车之鉴。”她笑笑,“我跟梁老师感情破裂,我二哥居功至伟。”
程濯指尖撩起她遮住眼眸的长发,发丝撩起,他望见喻礼寥落淡然的眼神,他相信这样的眼神不是因为梁宗文。
他拦腰抱起她,让她坐在他腿上。
“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程濯望着她眼睛,说:“喻礼,你要相信,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我从来不是君子,你对我不需要有道德包袱。”
喻礼抬手触他的脸,他的眸光温柔拂过她的面颊。
她的指尖在他脸上一触即离,终究,她还是不愿对他说出那样深沉的过往,即使,他给予她比梁宗文更多的耐心。
好在,程濯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他挑开话题,“有没有想过要搬到楼下住?”
“我现在不就是住在楼下吗?”她今晚就是要留在楼下过夜的。
程濯漆黑眸光温润柔和,“不只是现在,以后也在楼下,可以吗?”
喻礼说:“可以,我让安妮收拾东西下来。”
“不用,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置办好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再补一补。”
在她出国的这半个月,程濯已经吩咐人置办齐喻礼平日衣食住行需要的所有用品,“衣服在主卧衣帽间里,你看看喜不喜欢,是按照你的喜好挑选的,没有logo。”
喻礼从不穿带logo的明星品牌,她的私服大多面料奢华剪裁精良,出自定制衣坊,没有任何品牌信息。
“还有几件定制旗袍,在裁缝坊里没有赶制出来,过几天会送过来。”
喻礼说:“找得哪一位裁缝?如果是程师傅的话,那我可是沾光了,他现在炙手可热。”
程濯轻捏她指尖,“程师傅是程家的私家裁缝,如果你想用其他裁缝做衣服还有难度,程师傅倒是没有难度的。”
喻礼笑起来,她真觉得程濯很懂事很贴心。
他比表面上的年纪显得成熟得多。
每每让她觉得,她是在跟一位宽容慈和的同龄人恋爱。
这种感觉,梁宗文从未给过她。
不过梁宗文总有谬论回怼她,他说他不够宽容豁达的原因是因为他太在乎她,只有不爱不在乎,才能时时宽和包容。
或许他的观点有一点道理,但喻礼不想深究。
毕竟,她谈恋爱的最终目的是让自己快乐愉悦,而不是被“爱”与“不爱”的问题搞得身心俱疲。
喻礼短暂出神片刻,又因指尖的温热感回神。
程濯轻吻着她指尖,抬起眼看她,眸光漆黑浓郁,带着丝丝侵略意味。
此时此刻,他的宽和温柔削减了。
喻礼抿了下唇,脊背微僵。
他的另一手横亘在腰际,掌心摩挲着腰部敏感的肌肤,酥麻感自脊骨向上攀升。
喻礼轻易被他挑起欲望。
她从不隐瞒自己的情欲,贴近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勾引达到成效,程濯接受她邀请,吻住她的舌尖。。
结束后,喻礼平复呼吸,转脸看落地钟。
落地钟的指针指在十点。
喻礼觉得她可以再处理一会儿工作。
不能白白浪费提神剂。
是的,她将跟程濯的上床当做提振精神的良药。
此刻,她还枕着程濯的胳膊,他另一条手臂还拥着她,至于他漆黑温润的眼神,正静静落在她脸上。
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慢悠悠问:“要去工作?”
喻礼仰起眸,跟他对视。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只是眼底眸色太漆黑清透,时时刻刻给人以冷清不近人情之感。
这样一双眼睛,即使在沉浸欲望时也不见沉沦之色。
喻礼笑着问:“可以吗?”
只要被伺候好了,她实在是通情达理的爱人。
程濯长指拨弄她潮湿的长发,“不可以。”
他盯着她眼睛,慢慢说:“你把我丢在空荡荡的床上,你忍心吗?”
喻礼轻笑着吻他下颌,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清冷得像松尖清雪,这样潮湿暧昧的气息都没有减损身上的清冽香气。
“不忍心啊,那就陪着你吧。”
她靠他近一些,窝在他怀里,指尖试探在他清瘦却壁垒分明的腰腹上勾了勾。
他的呼吸微乱,像琴弦被拨动。
喻礼知道了这是他的敏感位置,轻笑收回手。
指尖还没有收回,手指就被人攥住。
他握住她指尖,垂眸轻吻了一下,而后抬起眸,用漂亮如琉璃珠的眼睛看着她。
像蝴蝶轻触花蕊,喻礼指尖轻颤,刚刚被喂饱的身体又掀起一阵一阵的潮涌。
她抬腕遮住自己的眼,一截雪白的手腕在昏黄的落地灯下,映出羊脂白玉般莹润色泽,令人
口齿生津。
程濯依旧凝望她,等待她的回应。
他是经验老道的系统操作员,在输入指令后,便知道他所控制的系统会给予怎样的反应。
终于,喻礼将那截遮掩羞赧的手腕放下,双眸盈盈说:“再来一次?”
程濯笑了下,捏住她腕骨,撑住身体,低头吻住她。
他依旧紧紧搂着她,只是怀里的人抖得越来越厉害,她颤着眼睫,去躲他的吻,而后伏在胸膛喘息呜咽。
翌日,喻礼没有起来床。
好在是周末,她拥有放纵的资本。
归属于程家的家庭医生一大早便来到公寓,尽职尽责检查喻礼的身体。
家庭医生给喻礼开了药,除了口服的补肾养元的药之外,还有一管外敷的软白膏体。
她细细告诉喻礼如何使用。
喻礼面色淡然,没有丝毫羞赧情绪,漫不经心拿起那根玉杵在光下细细观摩。
医生仔细讲,涂药时要先将药上在玉杵上,而后再用玉杵将药摩挲在内壁。
家庭医生讲到一半,卧室门陡然被推开,吹散一室残留旖旎的气氛,带来一阵清冷的风。
是程濯。
他长身鹤立,西装革履站在门前。
跟卧室一室散漫的气氛格格不入。
家庭医生拘谨站起身,与他寒暄。
程濯先看向喻礼,见她神情自然,然后再回应医生的寒暄。
他坐在床上,拿过喻礼手中的东西,淡淡随意搁在一边,“怎么进来了?”
家庭医生冷汗直冒,她很少见程濯这么冷情淡漠的模样,平日在程宅遇见他,他都是礼数周全,温文尔雅。
她抿着唇,向喻礼求助。
确实,她是抱着好奇的心思进来的。
作为程宅中人,她很想瞧瞧一贯冷淡的程濯的心上人。
喻礼见医生的神色尽收眼底,灵巧为她打圆场,说:“我让医生进来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一听。”
她抬了下下颌,含笑说:“您辛苦了,先回去吧,有什么问题我再咨询您。”
家庭医生如释重负,仓促开门走了。
喻礼穿着睡裙,乌发蜷曲在面颊,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双眸是亮晶晶的笑意。
“来得好突然,把人都吓到了。”
程濯点了下她脸颊,“听她说那些,不害羞吗?”
他本意是让医生留在卧室外,他来听那些注意事项,没想到家庭医生却直接穿房入户。
“哦,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进你的房间才生气的。”她记得程濯对旁人有很强的界限感,卧室内生人勿入,晚上的床单都是他亲手换。
至于他刚刚说得原因——
她当然不会害羞。
她从来都有敢作敢当的勇气。
想到一会儿要出门,她扬唇,“我要上药。”
程濯淡然道:“我用手帮你。”
喻礼抿了下唇,“不许勾我。”
程濯轻笑,“当然,我只是上药。”
他垂眸,长指勾起她纤薄的裙摆。
三分钟后,那些药膏悉数融成水化在他掌心。
程濯满手湿漉漉,无奈看她一眼。
他确信自己很有诚意。
喻礼这次确实有点害羞,拉起被子遮住潮红的脸。
程濯气血上涌,静了片刻,还是去浴室冲冷水澡。
见他走了,喻礼拍了拍发烫的面颊,撑着腿到隔壁浴室洗澡,护肤之后,她到衣帽间挑衣服。
如程濯所说,衣帽间中陈列着她喜爱品牌的服装,还有不少高定衣坊的私人订制。
她挑了件藕荷色暗纹旗袍,外面是织金绣锦的顶级技艺,领口和袖口都镶嵌着白色的貂绒边。
系好斜襟上的暖玉扣子,她转身。
程濯站在她身后,沉静看着她,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潮气。
衣帽间的灯光偏暗,灯光系统映照着熏黄昏暗的氛围,他立在其中,出奇的光润,如融融的暖玉。
看起来温润如玉,内里却冷质透骨。
他观赏着她,眸光从旗袍移到她如皙白的手腕,说:“还缺一件好首饰。”
“我去楼上配。”她最不缺首饰了。
程濯轻轻摇头,掠过她,踱步到衣柜旁边隐藏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六层保险柜赫然打开。
珠宝琳琅,满目升华。
喻礼望着满目莹绿的老坑翡翠,说:“这是梁董的嫁妆?”
除了长辈有几十年的积累可以集聚这么多珍贵的翡翠首饰,年轻一辈,她想象不出得有多大的耐力和恒心才能收藏这么琳琅丰富的帝王绿。
她那几件帝王绿也是继承来得。
“不是,我自己的私藏。”
喻礼点下头,“年轻一代喜欢翡翠的还是少见的。”
程濯看向她,没有多言。
他并没有告诉她,之所以私藏这么多漂亮的翡翠玉石是因为她喜欢。
若是没有在一起,这些翡翠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天日,此刻戴在她手上,是它们的荣幸,也是他的荣幸。
“我帮你戴上。”
很巧合,一只圆润的帝王绿翡翠玉镯恰到好处戴在喻礼手腕上。
比她原本的那一只帝王绿手镯戴上还要妥帖。
喻礼站在光下看,“你这一只比我的那一只成色还要好,没有杂质,而且更加圆润厚重。”
她那只在光下看有一点飘花。
“那就一直戴着?”
喻礼说:“那我得还个礼才行。”不等程濯开口,她说:“下次带你去京西花园看我的收藏,只要你看中的,随便挑。”
京西花园是喻礼的私人藏品收藏室,曾经对外公开展览过几次,里面除了有价值连城的古董藏品之外,还有对喻礼本人十分有意义的画作和藏品。
其中一幅画就是喻礼以[初见]为题绘制的关于梁宗文的人物画。
偌大的书房里,满室藏书陈列,昏暗沉沉。
梁宗文低头在高大的书架前看书。
有人推门而入,一丝光隙跃到他脸上。
他抬起眸,金耀的阳光照亮他眉眼。
光风霁月,郎艳独绝。
那幅画被喻礼免费赠送给梁宗文,梁宗文却失误弄丢,而后又离奇出现在佳士得拍卖会上竞拍,画卷被拍到高价,即将要落到别人手中之时,万钧一发之际,有人最后拿出天价拍卖回这幅画。
后来有人扒,花了天价买回那幅画的人是喻礼的代表,那幅画现在应该藏在京西花园。
只是最近京西花园几次的藏品展览中,并没有那幅画的踪迹。
程濯沉静笑了笑,“好。”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顿太久,似乎不论是梁宗文的[初见]还是他送给喻礼的帝王绿手镯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他问:“盛装打扮,要去喻公馆?”
“对啊。”喻礼罕见多说了两句,平常她很少跟身边人谈起工作细节,程濯算是例外。
“无论是爸爸的生辰宴还是二哥的回归宴,PPT做得再好,也得亲自看一看,前段时间我忙收购,只在视频里看,现在忙完了,得亲临现场了。”
“听说大公子即将搬回喻公馆住,你需要搬吗?”
听程濯称呼喻景文为“大公子”还是蛮有意思的,有时喻礼也称喻景文做大公子,只不过是讽刺他,被程濯说起这样的称呼,倒带几分斯文儒雅的味道,似乎她大哥真的是金尊玉贵系出名门的公子哥。
“他呀,是在给爸爸下马威呢,爸爸不愿意他跟明小姐在一起,他就带了小情人堂而皇之住在喻公馆,势必要撕掉喻家所有人的脸面才好呢。”
不过,喻景文还是太幼稚了,这样的手段怎么会让喻介臣丢脸呢?他可是在发妻还活着就登报发妻已经去世然后无缝衔接迎娶谢家大小姐的人啊。
喻礼还是想给喻家留点颜面,没把家族秘辛说得太多,点到为止说:“现在我是不会住在喻公馆的,二哥回来之后可能得进去住一段时间。”她说:“到时间不仅我要住在喻公馆,母亲都要从景山搬下来,昭示阖家团圆。”
“老爷子呢?”
程濯轻捏她指尖,指尖麻意传递到小臂。
喻礼偏过脸,义正言
辞说:“当然也要下山!”
“到时候我还要亲自到庐山接老爷子。”想了下,她又说:“顺便拜访你家老爷子。”
程濯轻笑,终于绕过被他捏得酥麻的指尖,长指托住她下颌,盯着她眼睛,轻轻吻上去。
喻礼仰颈回应他的吻,动作迅疾抓住他的另一手。
迎着他疑惑的眼神,她声音模糊说:“不许把我的衣服揉皱了。”
口红花了可以再擦,但真丝的面料揉皱就很难复原了!
“好。”他笑了下,只俯身深深吻她,空闲的那只手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抚摸她的腰际,而是紧紧攥住她的柔软的手指。。
喻礼一到喻公馆,喻景文便得到了消息。
他正待在临水阁喝茶,石桌的左边位坐着他情妇薇薇,至于具体名字叫什么,他还不记得,对座坐着梁宗文。
听到佣人汇报三小姐抵达喻公馆的消息,喻景文给薇薇使了个眼色,“先避一避,别让喻礼看见你,她眼里可揉不了沙子。”
薇薇作势委屈得嘟起嘴,“喻总,您才是喻家大公子,您还是她哥哥,您凭什么要听她的啊?”
若是从前,喻景文还能被这番话挑起几分火气,脑子一热直接跟喻礼硬碰硬,现在,他已经非常老实了。
他说:“虽然名义上,我是她哥哥,但实质上,她是我祖宗!你别在这里拱火了,该上哪里就上哪里去,她要是生气,我可保不了你。”
薇薇低了低头,小碎步走了。
梁宗文旁观着一切,面容俊朗斯文,笑了笑,“看来我也该走,礼礼现在也不想见我。”
喻景文说:“梁老师,你跟她当然不一样啊,你虽然不是我们喻家的女婿啦,还是我们家老头子的忘年交,虽然他现在不见你,但情分可是不一样的!”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头子不见你你也不要气馁,他现在见得人很少了,社交方面被喻礼严格把控着,你是属于雷区附近的人物,他是为了喻礼,才不见你的!”
梁宗文只是笑,显出几分不显山不露水的温雅。
知道喻礼到了喻公馆,喻景文心里像藏了火炭似的,坐不住。
他忍耐一会儿,起身说:“你在这里坐一坐,我有事找喻礼,一会儿回来陪你喝茶。”
他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根本不打算回来了。
他跟梁宗文或者说喻家跟梁宗文的情谊注定随着他跟喻礼离婚而烟消云散。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喻礼,梁宗文根本没资格踏进喻家的大门!
喻景文只知道喻礼来了喻公馆,却不知喻礼的具体行踪,找了一圈,才在主厅宴会厅那里找到喻礼,她正忙着检查宴会布置现场呢。
喻礼身侧是一整条油画长廊,其上悬挂着中世纪最负盛名的艺术家的画作,光影中,画作如水波荡漾出浮艳光华,昭示浮华阅尽般的纸醉金迷。
喻景文自然对这些画作有所研究,毕竟出身喻家的子女从小就要接受最顶级艺术鉴赏师的授课,但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爱艺术与爱动物一样,都是他的公关团队专门量身定做为他安排的人设,吸引那些憧憬豪门的人对他的喜爱与支持。
不过喻景尧跟喻礼兄妹从来没有像他这样精心设计一个为大众喜欢的人设,大众对他们的认知是“神秘”和“强大”,比起喻景文在民间一骑绝尘的民众喜爱度,喻景尧和喻礼更多的是被人尊敬甚至恐惧。
很少有人对喻礼的私生活评头论足,也从没有批评她的手段过于狠辣,因为她从没有在媒体面前立过“专一”和“善良”的人设。
而喻景文跟喻礼恰恰相反。
最近几个月,他一直被媒体批评对伴侣不够“忠诚”,甚至冠以“渣男”“浪子”的名号批评他。
想起这件事,他气不打一处来,他忍了忍,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那么冲,却又刚刚好能表达他的愤怒。
“喻总,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身为喻家家主有义务维护家族成员的形象?喻氏传媒是不是在吃干饭,那些在媒体上疯传的帖子为什么不删除?”
第27章 chapter027好可爱。
喻礼在仰颈看画。
她的脖颈纤细而柔美,总教人联想起天鹅濒死之际高昂起得婀娜而纤长的颈项。
窗外的阳光透过暗色调的帷幕轻而柔的漫洒进来,照亮她乌黑而丰美的发,她整个人沐浴在柔美的光晕里。
说不上是因为权力还是本身的美貌,她总想让人膜拜在她脚底,匍匐在她裙下。
喻礼的存在,极大影响喻景文的审美。
他不喜欢出身高门的女孩子,不喜欢过分美艳瞩目的女孩子,甚至不喜欢女孩子有一头丰润乌发,他上心的那几个情妇,无一不是把头发染成金灿灿。
任何一点跟喻礼有关的特质,都会让他ED。
听到喻景文过度愤怒的声音,她转过脸,没有先回答喻景文的问题,而是叫来负责这条长廊设计的负责人,“这幅画拿下来,二公子不喜欢。”
喻景文立刻阴阳怪气说:“哟,二公子不喜欢!二公子还不喜欢你把他弄进监狱呢,这耽误你对他下手了吗?”
喻礼温声让负责人先离开,看向喻景文,“阴阳怪气是大公子表达友善的方式吗?大公子你是当爸爸的人了,不要让昕昕为你感到耻辱。”
“你这个当姑姑的倒是很让你侄女感到骄傲啊,你让她骄傲的方式是把她爸爸的丑闻铺满网络?”
喻礼平静说:“这事儿我不知道,你去跟喻氏传媒的负责人去说。”
喻景文没有再揪住不放,他知道这是喻礼给他难得的让步了,冷哼,“这件事算完了,还有另一件事呢!”
他拧着眉头,“你怎么想的,要喻景尧也去喻氏投资?你是想他死还是我死?”
让老二当他的顶头上司,亏她想得出来!
“你们两个有误会,身处同一家公司,你们能消除误会。”
喻景文冷笑,“消除误会,你还是等着给我收尸吧!”
“你想怎么样?”喻礼难得温柔起来。
喻景尧也低了音调,说:“让他滚。”
他有理有据,“你当年能把我流放到佛州,也能把他流放,我相信你!。”
还给她带起高帽了。喻礼笑了笑,“我尽力。”至于如何尽力、怎么尽力、尽力的成效如何,当然是她自己说了算。
“还有一件事……”喻景文暂时想不起来,打开手机备忘录,瞟一眼,说:“你不是说要把昕昕妈妈安排到基金会么?怎么没这个消息了?”
他指着喻礼,“别狡辩,你口口声声跟我说过的!”
他还记得那天他伏低做小要给她揉膝盖却被她拒绝的屈辱。
喻礼叹口气,“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大哥不是不愿意么?我两相权衡,觉得还是不能为了林家人伤了大哥的心,所以此事作罢。”
喻景文信她才有鬼。她做过伤他心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也没见她犹豫一下!
“她怎么说也是昕昕妈妈,看在昕昕的面子上,你给她安排一个工作。”
喻景文本来也不想管林惠卿的事情,但掌上明珠的话总要听的,女儿抽抽噎噎说想让妈妈去工作,他只好硬着头皮来给喻礼提意见。
喻礼道:“你马上就职喻氏投资的副总,给大嫂安排一个工作不是轻而易举?”她说:“身为副总,你的职权范围内可以任免三个秘书,分别管行政、机要和日常具体事务,我可以再多给你一个限额,你拿来安排大嫂。”
喻景文简直无语到想冷笑,“喻景尧你安排到喻氏投资就算了,你要林惠卿也来,你是真想让我死啊!”
喻礼道:“你名下不是还有一家影视娱
乐公司吗?那间公司也能安排大嫂。”
那家公司是喻景文专门用来捧小情人的,要林惠卿过去,他身边是不要消停了!
喻景文气得脑子发蒙,他指着喻礼,半晌说不出话。
喻礼温声叫来一名佣人,指导她给喻景文拍背、喂水还有吃降压药。
吩咐完,她抬步离开了。
喻景文:“……”。
梁宗文平静在临水阁喝了会儿茶,没等来喻景文,反倒等来喻景文的小女友,叫薇薇的女孩儿。
她长着圆润的眼睛,怯生生的姿态,“您别等了,大公子去医院了。”
喻景文总是以出身喻氏为荣,比起叫他喻总,他更喜欢别人喊他“大公子”。
梁宗文望着她,想起周晴。
周晴被他送去伦敦读书,临走时没有抱怨他一句。
他怀疑过她深有心机,最终还是选择原谅这个柔弱的女孩儿,她有什么错呢?全是他蒙蔽她,就算她有一点心机想攀高往上爬,那也是情有可原。
他声音温和一些,“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住院了?”
薇薇抬起手,隔着一潭碧水,指了指绿影深深后的别墅。
那是喻礼未嫁时的闺阁。
“听说是那位气得。”
梁宗文罕见赞同,“她气人的本事确实挺出名。”
就如同昨晚,他看到喻礼跟林靳南一起走下舷梯的照片时,气得心慌,吃了两粒速效救心丸才缓了下来。
既然喻景文不会回来,梁宗文便离开临水阁,随意在喻公馆走着。
喻公馆对他来讲并不陌生,十年前,他是喻公馆的常客。
当时,他的老师陈西平教授受雇在喻公馆为喻景尧和喻景文两兄弟教国学。
那时候,喻景尧刚从美国回来,不知什么原因,很不讨喻介臣喜欢,他让陈西平教授尽心教导喻景文,而喻景尧则放手给他这个刚毕业的学生。
喻景尧天资很高,性格沉默寡淡,他很少说话,惜字如金,身上总是带有一股厌世的疲倦之感,唯有说起妹妹喻礼时,他平静如死水的眼睛里才会出现光彩。
他知道父亲不喜欢他,也无心去改变这种现状。
他在喻公馆的处境很差,佣人和管家都漠视他,甚至他被人污蔑偷东西,喻介臣明明知道他被冤枉,还要关他进祠堂。
他给跪在祠堂挨罚的喻景尧出主意,“为什么不去找谢夫人做主呢?”
“她?”喻景尧唇角掀起一抹凉笑,他还跪在地上,漫不经心瞧着宗祠里宝相庄严的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淡淡道:“你以为我现在这样,是谁弄的?”
后来梁宗文才知道,喻景尧之所以落到如今这种境地,是因为喻介臣疑心他并非亲生。
谢夫人在未嫁之前,有位情投意合的恋人,谢夫人更是在成婚前夜做出私奔的事,只不过逃走时间不长就被喻家和谢家联手抓回来。
本以为可以就此过消停日子,但谢夫人当月怀孕,又早产生下喻景尧。
从那之后,喻介臣开始怀疑喻景尧的身世,碍于谢家面子,他没有检验DNA,但疑心的种子就此埋下。
知道喻景尧的身世之后,他对他更加怜惜,甚至低下头求助梁桢为喻景尧在商场上多多铺路。
似乎被什么影响,喻景尧也不再对家族继承毫不关切,用心投身事业,渐渐在商场大放异彩。
他也跟喻景尧缔结深厚友谊。
后来,喻礼归国,一切发生改变。
他对喻礼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他见她的第一面,便是她懒洋洋倒在沙发里,翘着脚让喻景尧给她穿袜穿鞋。
那时候喻景尧还发着烧,就跪在地面上,无奈哄着骄矜的妹妹,而被伺候的人脚还不老实的乱踢,一边翻着杂志,一边笑吟吟得胡乱踢着喻景尧的肩膀和胸膛。
喻景尧虚弱得要跪不稳。
有一次,他好心跟喻景尧说,不要太惯着他妹妹,还没等到他回复,就听到一道懒洋洋得猫似的声音,“哟,你是哪位呀,还挑拨起我跟哥哥了!”
书房软榻上有一道娇柔人影,因为阳光晒,她拿杂志遮着脸,只剩下精致的唇角徐徐吐出恶毒的词汇,“您真是太平洋里的警察,管那么宽。”
梁宗文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喻景尧却无奈摇了摇头,他平常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人,也被这个没有礼数的妹妹弄得无言以对。
不过,或许是他这张脸长得不错,喻礼正式认识他之后,便开始追求他。
他本来是想拒绝这个难缠又骄矜的小公主,不过她软下性子撒娇的模样确实很可爱,懒洋洋指挥别人的时候也确实让人心软,更重要的是,她是喻景尧的妹妹,他不想让喻景尧的妹妹伤心。
他们开始暗地里交往起来。
后来被喻景尧发现,他本来想直接高明正大告诉好友,喻礼却推开他,一改往日在喻景尧面前的甜美,严肃认真说:“二哥,我跟梁老师只是朋友。”
喻景尧也笑了笑说:“我知道的,你交男朋友只因为人家有利可图,没利益的,是不爱跟人家交往的。”
喻礼只是笑,没有否认。
他的心有些冷,心底藏了个疙瘩。
后来,又听到喻礼跟喻景尧的话,她说只是为了利用他才跟他在一起,之所以没有分开,是因为利用价值没有榨干。
没关系,他可以忍。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向天父面前承诺爱护一辈子的人,就算她不爱他只利用他,他也要好好爱她,他有耐心和恒心,相信可以铁杵磨成针。
风高浪急,喻景尧入狱,喻家的权力层彻底洗牌。
他娇娇弱弱、总是爱躲在人背后撒娇的妻子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走上权力的金字塔尖。
她接收了喻景尧背后的势力,又清洗他的势力为她所用,而后,她把仅剩的竞争对手喻景文驱逐到国外,又把父亲喻介臣逼到退居幕后。
最终,她成了唯一的胜利者。
他心底发冷,他猜到,喻礼是这背后一切事情的幕后推手。
是她把喻景尧送进监狱!
心底对她还有期待,他希望她能解释,硬撑着问她,“为什么背叛你哥哥?”
他都不在乎她是否爱他,只想替挚友问清答案。
喻礼却撇过头,这是她说谎的姿态,“你该相信我。”
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拉着行李箱离开裕园。
从此,他们的婚姻散场。。
喻礼即将离开喻公馆时,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影子。
车子已经停在门口,她只当做没看见他,抬步往门外走,一道声音响起,穿透蜿蜒的林荫步道。
梁宗文疾步走过来,气都没喘匀,“我有话跟你说。”
喻礼直视前方,头都没回,冷清着一把婉转的好嗓子,“什么事?”
梁宗文只看见她一截玉白细腻的脖颈。
她长发低挽着,有几缕没有挽紧,松松垂下来,掠在她柔软白腻的一把颈子上。
他指尖有些发痒,很想替她将散乱的头发梳拢整齐。
喻礼见他久久不出声,以为他故意拖延时间,抬步要走,梁宗文终于回神,哑着声音说:“你跟林靳南,你们是真的?”
喻礼没否认,“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可真刺耳。
“这样的人你也跟他交往,你也不嫌脏!”梁宗文绷着脸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唯恐喻礼看不见,将纸页抵在喻礼眼前,“他都有孩子啦,还有数不清的情妇,就这样的,你还要跟他结婚?”
喻礼被白花花的纸页晃得眼晕,微蹙眉。
梁宗文立刻将文件收起来,递给送喻礼出门的管家,“你替你们家三小姐收着,等她脑袋不清楚的时候给她看。”
管家没动,等着喻礼示意。
喻礼道:“收着吧,梁老师的一片好意。”
她说:“这么一沓资料,梁老师费了不少人力才搜集到的吧,以前跟踪我的那些私家侦探开始跟踪林靳南了?”
她好久没跟他说过这么长一段话。梁宗文沉舒口气,“还好,只不过是见不得某些人吃亏。”
“谢了。”喻礼道:“你要总是这么正常,咱们得少多少口角啊。”
梁宗文一直觉得自己很正常,顶多是在周晴那件事上犯了蠢,喻礼可比他不正常多了,反正他做不出把梁桢送进监狱的事情。
喻礼似乎思考了什么,说:“我二哥快要出来了,你跟他感情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接他。”
梁宗文瞥她,“这样得私人联系了,那是不是得加个微信?”
他现在还不在她好友列表里呢,一有什么事得通过她助理联系她,私事要通过温婧,公事通过陆子衿。
喻礼点了下头,拿出手机。
梁宗文说:“我扫你。”
扫她手机时,梁宗文瞥见一个微信置顶,头像是一片寂寥的天空,还没瞥见备注,喻礼收回手机。
梁宗文心底一冷,喻礼的私人机,以前只给喻景尧置顶过,就连他都没这个殊荣。
而喻景尧的头像绝不是那片寂寥的天空。
喻景尧的头像一直是喻礼的百天照。
红色的底,上面是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儿,露着藕节一样胖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大眼睛水汪汪黑葡萄一般。。
喻景尧出狱的前一晚,喻礼开始失眠。
她已经搬到楼下跟程濯合住,洗漱完要睡觉时,神思越发清醒,过往的一幕幕透过脑皮层一层一层渗透到意识里,刺到眼前。
她侧着身体,双眸直勾勾看向落地窗外清莹而漆黑额天幕,眼睛虽然很用力的睁着,但眼神却没有聚焦。
程濯处理完工作上床,抬手关掉卧室内的落地灯,昏黄的室内瞬间变得漆黑。
他躺在她身侧,抬手捏了下她柔细的指尖。
以往,这是他求欢的信号。喻礼转过身,轻轻摇头,“今天不行。”不是身体不允许,心理实在没有兴致。
程濯说:“我知道。”
他伸手揽过她,将她搂在怀里,“时间还早,要不聊聊天?”
喻礼说:“聊天的话怎么还关上灯?黑漆漆的。”
程濯垂眸温和说:“我担心自己说着说着就哭了,怕你笑话我。”
喻礼才不信,往他怀里窝的深一点,“你这样幸福家庭出身的小孩,也有痛苦的经历?”
“怎么没有?”他温柔说:“五岁的时候,我祖母去世,我爸妈工作忙,没办法回乡尽孝,祖父更是身处权力中心,也抽不出时间,就一致决定把我丢在宁城祖母生前住的院子里守孝。”
喻礼说:“太荒谬了,哪有让小孩子守孝的?再说,天高皇帝远,你们家老宅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你?”
程濯含笑,“你说呢?”
喻礼想了想,“你上任之后,对你的本家叔伯那么狠,他们肯定没尽心对你。”
程濯说:“也不全是,他们确实做得不够好,然后才给我理由公报私仇。”
“给我最直接伤害的是同龄人,我的那些堂哥们倒是有实实在在的欺负我,那些长辈们,只是漠视不管。”
“漠视才是最大的伤害!”喻礼怜惜问:“你有没有告诉梁董和程董,让他们为你出气?”
程濯说:“我们家的情况跟你家差不多,受欺负是懦弱的表现,自己羞愧尚来不及,怎么好跟家长告状呢?”
他没有细说怎么被欺负,只是道:“五年后我才回来,之后又出国读中学,跟父母一直聚少离多,他们确实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但我也无法掀起对他们更多的热情。”
喻礼说:“咱们差不多,我也在国外呆了好些年,不过我比你好一点是我有哥哥。”她说:“我也不需要我父母爱我,我有很多人爱,管他们爱不爱我,我要他们欣赏我、尊重我,必要的时候怕我就更好了。”
程濯吻她在昏沉光线里依旧亮晶晶的眼眸,轻轻说:“能不能告诉我有哪些人爱你?”
喻礼仰眸,“那可多了。”
她可是从上幼儿园时期就收情书收到手软的人!
“你想从什么时候听起呢?”她打算跟他讲一讲冒着华盛顿百年大雪顶雪前来送玫瑰和情书的追求者。
程濯轻吻她的唇,声音微哑,“讲你印象最深刻的。”
喻礼打算清一清嗓子,嘴唇却被他含住,她眨了眨眼睛,推他。
程濯撑起身体,眼眸深浓,“嗯?”
喻礼指了指自己被吮吻的润红的唇,“我这样怎么讲?”
程濯伏在她颈窝笑起来,半响,他忍笑,“用眼睛讲好不好,你的眼睛漂亮又灵动,完全可以传递感情。”
喻礼捂住脸,觉得自己蠢透了!
她竟然兴致勃勃要跟交往的男朋友讲自己被追求的宏伟事迹!
她抬腿,踢在他腰腹上,程濯轻笑捉住她的细瘦如白花苞的脚。
俯身压住,沉沉看着她眼睛,“现在有没有兴致?”
喻礼偏过脸,重重说:“没有!”
她口是心非就喜欢这样。
程濯吻了吻她耳垂,“那就睡了?”
喻礼又转过身,面颊发烫,比了一根小手指,正经说:“轻轻做一下。”
程濯又想笑了,“嗯,那就轻轻做一下。”
轻是不可能轻的,还没有轻几下,喻礼便抬起汗津津的手,捧着他的脸,眼眸潋滟说:“可以再重一点。”
梁宗文电话打过来时,喻礼还睡得昏天黑地,程濯看一眼来电人,没有替她接,只是在床边轻轻吻她,“舅舅电话打过来了,要不要接?”
喻礼下意识环住他脖颈回应他的吻,闻言,陡然睁开眼,“你接了?”
程濯幽幽道:“我哪里敢接。”
喻礼笑起来,重重吻他的唇,“真乖!”
她接过手机,靠在他怀里,接听电话,按下扬声器,一气呵成。
“还没醒?”非常自来熟的语调。
喻礼下意识微蹙眉,冷清着语调,“还没到时间呢。”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微信,怎么不回?”梁宗文看着没有一条回复的微信界面,拧着眉,“都九点了,你是刚起吗?”
没离婚前,她从没那么晚起过!
喻礼没回话,冷淡挂掉电话,然后神思清醒将梁宗文的电话拉进黑名单。
刚拉进黑名单,他的微信电话又打过来,喻礼挂断,给他发消息,[时间到了我会通知你。]
喻礼:[再给我打电话,我们以后还是通过温婧联系。]
眼见收到拉黑警告,梁宗文总算消停。
身边人一直很安静,喻礼以为他会问什么,譬如为什么跟梁宗文重新联系上、为什么她跟二哥闹得这么僵……
通通没有。
他似乎没有窥探她隐私的好奇心。
“要洗漱吗?”他温和垂眸。
喻礼抓着他手,仰眸,“要不要跟我一起接二哥?”
虽然有些风险,但也可冒险一试。
程濯轻轻摇头,“早点回来。”
喻礼伸臂轻轻抱他,“凭什么要我早点回来?就不能去接我?”
她轻嗅着他身上的清冽干净的香气,说:“到喻公馆接我。”
程濯抬起她下颌,跟她对视,“你确定要在已经有林靳南这个绯闻对象的前提下再增加我这个绯闻对象?”
喻礼神情冷淡下来,“你不想?”
程濯说:“不合适。”
喻礼想起当年,梁宗文求着让她公开她都没有公开,直到搞定喻介臣、谢琬音还有梁家,万无一失之后,她公开与梁宗文的恋情。
这让梁宗文受了不少委屈。
眼前这人倒好,她想主动公开他都不公开。
她不禁怀疑,他对她有没有真心。
就在喻礼思考程濯接近她的企图时,程濯道:“喻礼,我已经搞定我的家族接受你,你没有搞定你的家族接受我?”
喻礼:“……”
何止没有搞定,她甚至还没有完全放弃玩一玩的想法。
喻礼心底瞬间涌上诸如愧疚、自责等复杂情绪,
正在她要谴责自己时,程濯轻揽住她腰身,若无其事给她台阶下,“我知道你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但不宜操之过急。”
喻礼:“……你说得对。”她埋首在他怀里,不好意思跟他清润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对视。
程濯抬起她的脸。
喻礼担心被他看破心思,立刻把眼睛闭上。
程濯轻笑,手指点了下她脸颊,“你是从小就这样么?”
“怎么样?”她眨了下眼睛。
程濯没说,低头吻她的唇。
倒没什么,只是好可爱。
第28章 chapter028暗潮涌。
梁宗文提前抵达香山橼。
喻礼并没有要求梁宗文到香山橼接她,跟随她二十年的专属司机远比梁宗文更加安稳可靠,但梁宗文太过积极,在没有告知喻礼情况下便悄悄来到喻礼楼下一楼接待大厅。
他本来想直接去顶层接她,但公寓管家拦住他脚步,“请您在休息区稍作等候,喻总下来之后,我们会通知您。”
梁宗文稍稍颔首,礼仪周到坐在楼下专门用来接待外客的休息室里,捧着侍应生端上的红茶,耐着性子等。
过了二十分钟,喻礼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楼下大厅。
先向她迎上去的是刚刚言辞锋利拦住他的公寓管家。
面对喻礼,公寓管家的脊梁显得很弯,这是为了迁就喻礼的身高,卑躬屈膝的模样。
喻礼专注聆听着,不知道那位管家说了什么,她稍稍偏过脸,朝这边看过来。
梁宗文冷不丁跟她对视上,
浑身涌起一股燥意,他起身,踱步到她身边,散漫道:“喻小姐的威风耍完了?”
喻礼自动忽略掉他的话。
她的耳朵似乎是最精妙的过滤器,丝滑过滤掉那些不堪入耳的垃圾话。
她平静说:“你坐我的车去秦城。”
梁宗文点下头,“行。”
去秦城的一路上,都很安静,车厢内没有放音乐,司机的呼吸静谧得趋于不存在,只放着一点助眠的白噪音,还有雨刷器轻微声响。
是的,外面下雨了。
梁宗文侧首往窗外看,透过后视镜,陡然看见车后密密麻麻的车队,黑色奔驰居多,跟在他们车子后面的,是一辆黄牌迈巴赫,那是喻景文的车。
“这么多人都要去接人?”
喻礼点了下头。
自从上车之后,她就很安静,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二哥的重视。”
梁宗文不相信喻礼转性。
一个把亲哥哥送进监狱的人现在竟然开始表达她对亲哥哥的重视,又联想到她大包大揽喻景尧的欢迎宴,唇角轻勾,“你是怕他报复你,对吗?”
回应他的是喻礼的一声轻笑,凉凉的,比窗外的冬雨还要寂冷。
到了地方,车队里的人陆续下车,又整齐划一撑起黑色商务伞。
最前面的车一直没动静,直到喻景文上前敲车窗。
喻家大公子一手撑着伞,微弯脊背,看着车窗里的人,恭声说:“家主,已经准备好了。”
梁宗文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喻礼“家主”,平常,无论是在集团还是喻家,称呼她做“喻总”的人居多。
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怪异感。
他想起喻家某年祭祖,声势浩大到上了电视台转播。
喻氏族人上山的队伍浩浩荡荡,而蜿蜒曲折的队伍前方,领头的人是喻礼。
就连喻介臣都落后她半步。
当时,他在会所里聚会,这个片段恰好被好友瞥见,好友凉笑,“喻家真是没人了,要一个女人撑门面。”
他当时没说什么。
此时此刻,心底却突兀响起好友的这句话,尤其是看到对喻礼卑躬屈膝的喻景文时。
他瞅了喻景文一眼,暗叹他的不争气。
如果喻景文稍微混出个人样来,安能有喻礼嚣张跋扈的今天?
面对喻景文姿态卑微,喻礼显得司空见惯,她不觉得落下整个队伍人在雨中等她有什么不好,轻点下头,“我知道了。”
过了半刻钟,雨下得稍微小一点,喻礼抬步下车。
她穿着一身黑,黑色高跟鞋踩在雨水里,光泽鞋面沾上一些水渍。
温婧要为她撑伞,她温声:“我自己来撑伞,你让陆子衿过来,顺便给梁老师准备一把伞。”
喻礼打开手中的黑色商务伞,过了会儿,陆子衿穿过密密麻麻的黑色伞群,艰难走到喻礼身边,“二公子不喜欢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
这好像不是接人,倒像是葬礼。
一群人,皆着黑衣,站在雨里,撑着把黑伞,望着监狱门口,不像接人仪式,倒像给死人送别。
“我当年也是这样的。”这段记忆在她心中非常深刻,轻易便能描绘画面,“二哥站在最前头接我,后面是整齐划一他的支持者们,他不像接人,倒像给我示威的。”
陆子衿就是那段时间归属喻景尧麾下,他对这件事门清,“您确实差点毁了二公子的全盘计划。”
喻礼望着空山雾蒙的雨,淡淡道:“他的全盘规划就是狗屁。”
陆子衿还是第一次听喻礼说脏话,他微微瞪大眼,“您怎么……”
喻礼讽道:“你知道他的全盘规划是什么么?就一股脑支持他。”
陆子衿缓了缓神,小心望一眼喻景文的距离,回道:“当然知道,二公子使了个借刀杀人计,想借大公子的刀检举喻董,谁知您顶了喻董的罪名,二公子没办法,只好紧急撤销针对喻董的行动。”
他这话说得倒是客观事实。
当年,喻景文哪里有那个能耐可以拿着证据到纪检委举报喻介臣?
一切都是喻景尧在背后推波助澜。
喻礼望着茫茫稀薄雨雾,“当年,我外公过世,祖父重病,大哥一贯是烂泥扶不上墙,二哥虽然在集团里做出一点成绩,但并没有完全接手父亲的人脉和资源,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时候,他把父亲送进监狱,不是想成全他自己,是想拉着喻家一起下地狱!”
“况且——”她侧眸,眼神薄凉看向陆子衿,“你觉得父亲当年当真没有防备吗?如果随便一个无名小卒就能告倒父亲,那他真是白在商界待了那么多年,妄为喻济时的儿子!”
“你去查查当年的纪委书记叫什么,他跟父亲又是什么关系。”
这点关系陆子衿还是不用查的,那位书记是跟喻介臣大院里穿开裆裤一起玩大的铁哥们,虽然后来联系变浅,但书记依旧每年雷打不动到庐山拜访老首长。
陆子衿心底阵阵发凉,“所以,二公子以为自己是借刀杀人,其实是中了喻董的请君入瓮。”
喻礼轻轻点下头。
陆子衿撑伞靠得近了些,又想说什么,身后突兀传来一道阴凉的声音,“礼礼,陆助理,你们在聊什么?”
梁宗文撑着伞,隔着保镖形成的拦截区,朝这边看过来。
喻礼瞥一眼保镖,示意给梁宗文让开过来的通道。
保镖让开道路,梁宗文几步走过来,似笑非笑打量着喻礼和陆子衿。
他对陆子衿说:“要不是今天我险些忘记了,陆大助理以前可是景尧的左膀右臂,现在也不错在礼礼身边春风得意,只是一仆不侍二主——”
他慢悠悠刚想戏谑几句,喻礼抬起眸,冷冰冰说:“你的话太多了。”
梁宗文止声,深色眼眸里透出几分难堪。
这并不是第一次当面被喻礼下面子。
第一次应该是在跟发小聚会时。
发小兴致勃勃跟他聊着时兴话题,话题已经模糊掉,只记得最后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拐到喻景尧身上,那时候喻景尧已经入狱,发小嘀咕着说喻礼心狠,他没讲话,只低头沉默喝酒。
喻礼突兀出现,她本该跟发小们的妻子们在隔壁区域聊美妆和包包,而不是突然出现在男人们的领域。
她扫一眼那位说她“狠毒”的发小,淡声:“阿澜,请这位先生离开我的包厢。”
发小讶异,立即看向他,希望他能替他向喻礼求情。
他收到发小眼神,心底确实觉得喻礼有些小题大做,启唇想要开口,喻礼冷淡眼神扫过来,轻轻吐出两个字,“闭嘴。”
当时,包厢中人围观者众多,所有
人都瞧见,他被新婚妻子下了颜面,可他说不出一个字,喻礼的眼神太冷淡太严厉,似乎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让他跟随发小一同被“请”出包厢。
发小被请出包厢之后,他与他的家族便在京城绝迹,喻礼软性封杀他们,与此同时,再没有不长眼睛的人敢邀请他来参加任何圈内聚会,谁都知道,他有一位着实厉害的夫人。
回神,梁宗文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痛。
陆子衿对喻礼说:“BOSS,没关系的,您不用护着我,梁老师这么有风度的人,是不会让人难堪的。”
梁宗文冷笑,此景此景,他倒演起来了。
好在喻礼没搭理他,继续看着前面空旷的铁门。
梁宗文冷冷看了陆子衿一眼,挤开他的位置,站在喻礼身侧。
雨停的时候,那扇高大铁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雨雾蒙蒙中,陡然出现一道高大修挺的人影。
并不用旁人指引,他径直朝喻礼这边走过来。
他眼眸深沉,含笑看着她。
他的长相太过冷峻,即使是笑着也并不让人暖心,反倒让人有种秋后算账的遍体生寒。
喻礼抬眸轻瞥他一眼,神情淡然无波,看向陪同喻景尧出来的监狱工作人员,“您好。”
监狱工作人员过来跟喻礼确定手续。
喻礼细细看着文件,耳边听着喻景尧跟其他人叙话。
他声音依旧沉冷,态度不温不火。
梁宗文、喻景文还有其他喻家亲属都围上来关切问询他,表达对他的关心。
办完手续,即将启程。
喻礼转过身,跟喻景尧说第一句话,“委屈二哥,坐我的车回家。”
喻景尧轻轻点下头,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指节上,她的无名指上空空荡荡。
他侧首,望向喜悦之情浮于面的梁宗文,敛眸,轻声问:“慎之跟礼礼感情还好么?”
慎之是梁宗文的字,只有跟他足够亲近的人,才用“慎之”这个称呼称他。
没等梁宗文回答,陆子衿立刻道:“三小姐跟梁老师已经离婚了,离婚三个月了。”
喻景尧冷峻眉眼微微缓和,他瞥喻礼一眼,见她没有否认,心情更好了。
“那就走吧。”他的态度瞬间从西伯利亚风雪变成西欧的暖柔。
喻礼的宾利座驾他是坐惯的,并且,这辆车从设计图到组件都是他细细盯着完成,连牌照都是他为她选的。
喻礼对这辆车的喜爱度应该胜于那架小叶紫檀木月洞架子床,所以这辆车没像那张床一样被焚烧个干净。
喻景尧上了车之后,梁宗文又上车,最后才是喻礼。
后车排里整整齐齐坐了三个人,自从出厂,这辆车就没被坐得这么满过。
喻景尧先看向喻礼,她正撑着胳膊看窗外的景,只留一截侧脸给他。
目光灼灼看着他的是梁宗文。
喻景尧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梁宗文脸上,他这位前妹夫脸上的表情依旧虚伪油滑,眼睛里是故作高深的愚蠢。
他不动声色道:“慎之现在还在中汇?”
梁宗文点头,意有所指,“教书育人还是养不起家。”
喻景尧想笑,这样想,他便真得撑起额角笑起来。
真是蠢货啊,有喻家在,谁又用得着他养家?
梁宗文见他笑,纳罕,“景尧,怎么了?”
“没什么。”喻景尧直起身,收敛笑意,温和说:“只是觉得,我喻家要是沦落到让女婿养家,真是莫大耻辱。”
梁宗文并没听出喻景尧话语里的讥讽,还想说什么,喻礼淡淡开口,“陈叔,放首歌。”
她实在不想听喻景尧欺负傻子。
怎么说呢?梁宗文虽然对她不是个东西,但对喻景尧,却是仁至义尽的。
流畅华丽的钢琴曲在车厢内流淌,喻景尧自觉垂眸噤声,梁宗文还想说什么,喻景尧又笑了下,轻轻拍他手背,“嘘,别说话。”他指了指音响,“听歌。”
梁宗文于是静下来,不再开口。
喻景尧抬目深深看向喻礼。
梁宗文半点不懂她的习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愿意跟这个棒槌在一起生活的。
浩浩荡荡的车队最后的目的地是喻公馆。
康叔已经在门前等候,见喻景尧下车,他立刻道:“二少爷,您的住处已经按三小姐的意思重新整装过了,您去瞧瞧喜不喜欢,二楼的好多珍藏都是三小姐特意从京西花园运过来的!”
喻景文也试探着开口,“二弟啊,礼礼对你的上心不止于此啊,她还要特意给你举办欢迎宴,要跟爸爸大寿一起合办,要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回归了。”
喻景尧本来是笑着的,闻言,唇边笑意凝结。
如果说她叫来这么一群人到秦城接他还能说称对他上心,但特地把欢迎宴和喻介臣的寿宴一起办,那就是赤裸裸的报复他。
他微蹙眉,温和说:“礼礼,有空跟我一起叙叙话吗?”
梁宗文跃跃欲试想跟他们一起谈话,还未开口,喻景尧道:“慎之,下次我们在一起说话。”
梁宗文以为喻景尧要兴师问罪,轻轻说:“当年的事,礼礼是有苦衷的……”
喻景尧又想笑了,他抚着眉心忍笑,目光瞥向喻礼,似乎在讲,“你到底看上这个傻子哪里——”
平息片刻,他道:“慎之不要担心,我跟礼礼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至于当年的事——”他沉吟,疑惑说:“那件事跟礼礼丝毫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这件事跟礼礼扯上关系。”
梁宗文满头雾水,他仔仔细细推测过。
喻景尧入狱的事绝对是喻礼在背后推手!
他不相信好友如此天真!
他还想再提,喻景尧摆了摆手,“不要再提这件事,我有点累了。”
梁宗文就此收声。
喻礼一直没说话,神情跟天上的云雾一样浅淡,似乎已经魂游天外了。
喻景尧侧眸,“礼礼,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说:“先去见见爸爸。”
喻景尧道:“不用,为了爸爸的身体健康,我们还是少见面。”
喻礼平静说:“为了哥哥的身体健康,我们也要少见一些面。”
喻景尧笑起来,他笑得夸张,肩膀耸动,笑得弯腰咳嗽起来。
喻礼垂眸,抬手慢慢拍他背脊,给他顺气。
喻景尧撑着她的胳膊起身,用轻而又轻的声音说:“没关系,我愿意为了妹妹折损健康乃至寿命。”
喻礼身体僵硬,似乎她听到得不是一句甜话而是地狱深处恶魔低语。。
喻礼离开香山橼之后,程濯开车到Centrl大厦办公。
他的办公室与董事办同层,并没有直接入主董事长办公室,而是在隔壁另辟一间办公室,挂上代理董事的牌子。
Centrl集团目前的CEO是黄允文。
黄允文日理万机,Centrl集团无论大事小事都要经他手处理,与此同时,他还背着内部改革的担子,头发都愁白一半。
比起他,程濯的工作清闲得多,他只负责清理掉Centrl集团不配合的虫豸,把他们送去他们该待的地方,而后保证黄允文在集团中央发布的政令可以顺畅传达到全球的分公司。
程濯抵达办公室半小时之后,黄允文敲响办公室的玻璃隔门。
程濯为他开门,“又是谁不够听话需要我处理?”
黄允文摆手笑,“自从你把你的叔叔伯伯们清理出中央,我的身边清净多了。”
程濯到茶台前沏茶,垂眸,“那您是来探听消息的。”
黄允文点了下头,在茶台边的扶手椅上坐下。
“老爷子的身体没问题了,程董的身体是否已经无恙?”
几个月前,因为程泽生的身体出问题,程慕云迅速办理出院手续,赶到军区医院陪护老爷子,他这一出院,引起无数流言蜚语、人心浮动。
当初那些被程濯狠厉料理的人,此刻又起了死灰复燃的心思。
即使,黄允文是接了程慕云的邀请才来到Centrl任职,但实际上,他并不爱跟程慕云共事。
程慕云脸皮薄、心肠软,总是优柔寡断,狠不下心拉不下脸处理阻碍内部改革的老臣,是以,几年前的改革功败垂成。
程濯却跟程慕云不同,他只来了三个月,整个集团内部景象便焕然一新,曾经那些积压在集团身上的庞大的沉疴痼疾,被他轻易拔除,手段强硬保证内部革新的畅通。
黄允文不想让老领导归位,是以有此一问。
程濯将沏好的茶推给黄允文,浅声,“父亲为集团操劳多年,就算现在病状已轻,却也需要好好修养,并不能及时回归岗位。”
黄允文捧着茶,心满意足,“确实得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老领导不用及时回来,还是得在家里安心修养。”
程濯抬起眼,忽然道:“黄总在任上辛苦,但也要好好照顾家里,我深知您清正严明的品性,旁人恐怕不知,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很担心旁人误会您,让那些流言蜚语会中伤您的清誉。”
黄允文疑惑抬起眸。
“我家里是……”他是工作狂,家中事情全部交给妻子管,实在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
程濯抬手从办公书架上拿了一份文件递给他,“贵公子的事情我已经替黄总扫了尾,这是第一次又发现得及时,才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就怕下一次,我不能这样及时出手,维护您的清誉。”
黄允文翻着文件,看着孽子做下的错事,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捏紧文件,重重点头,“程总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用心,一定会大义灭亲!”
程濯说:“您处在这样的漩涡中心,太多人看您不满,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不必太过苛责大公子,这也是情有可原,是有人太过斤斤计较了。”
程濯越显得温文尔雅宽宏大度,黄允文越是坐不住,他还想着捏别人的短把跟他意见不同的人全部赶出Centrl,殊不知,若不是有程濯,他自己的短也会捏在别人手上!
他脸皮涨红,“你放心,这是第一次也一定是最后一次出现这样的事!”
程濯温和说:“您不要太着急,Centrl的担子还压在您的肩上,要是您放心得下我,这件事情我会替您处理的干干净净。”
黄允文怎么会放心不下他?
他起身,朝程濯深深鞠一躬,“那就拜托程总!”
程濯含笑扶他起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漆黑眼眸闪出一丝幽光。
招待完黄允文,程濯迅速处理完集团邮件,而后便离开集团,来到京大外的一间隐蔽茶楼里。
他坐下身,煮茶焚香,等着客人到访。
陈西平到的时候,外面下了细细的小雨。
还未走到茶楼前,便望见程濯颀长清瘦的身影。
雨雾蒙蒙中,他撑着一把黑伞,眉目温雅清隽,微微含笑。
老院长觉得,这是极有意境的一幕。
他伸出手扶住程濯递给他的手臂,笑,“怎么想起来请我喝茶?”他说:“如果不是你邀请我,我现在该到喻公馆里去,迎接景尧出狱。”
迎接喻景尧出狱这件事,被喻礼布置得声势浩大,半个名流圈的人今天都齐聚秦城监狱门口,至于剩下没去的另外半个名流圈,则会在喻景尧的回归宴上如约前往。
陈西平做过几年喻景尧的国学老师,按理说,他今天也该到秦城监狱迎迎爱徒,但喻礼体贴他这把老骨头,说今天可以不用去,心意到达即可,到半个月之后的欢迎宴,再请他喝茶吃酒。
陈西平还是想见一见喻景尧,给他做做心理疏导,结果还没动身,先被程濯截胡了。
程濯抬手掀开帘子,请陈西平到包厢入座。
“那是对不住您了,我得先问您一些事儿,过一会儿,咱们一起到喻公馆去。”
陈西平坐在临窗贵妃榻上,“我记得你跟喻公馆的人没什么交情,除了礼礼是慎之的前妻。”他蹙起两道花白的眉,不解,“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慎之才跟喻家的人亲近的。”
他不是很了解程濯,却很了解梁宗文。
他这位关门弟子做学问还行,人情往来是半点不通,是万万没有笼络到凉薄了几百年的程家人的能力的!
程濯将茶捧给陈西平,真情实意道:“我爱慕三小姐,所以想借您探一探喻公馆的深浅。”
尽管茶汤已经被晾得温热,陈西平还是差点被烫到,他缓慢眨了眨眼,反应片刻,把程濯口中的“三小姐”跟梁宗文前妻“喻礼”对上号。
他沉默了一会儿。
程濯倒也不急,在服务员上了茶点之后,往陈西平的茶盘里夹了几块山枣糕和龙须糖。
陈西平盯着他。
他举止有礼,文雅有度。
又想起喻礼的模样——
他叹口气,说:“好吧好吧,反正你们年轻人总有自己的花样。”他吃着程濯夹给他的糕点,说:“既然你喜欢喻礼,那喻家上一辈的恩怨想必你是没有什么兴趣的,那我跟你讲一讲喻礼这一辈的事情……”说着,他抚摸着胡须笑起来,“那你算问对人了,我从老首长那时候就待在喻家,喻家的管家都换了四个了,喻家的恩恩怨怨没人比我更清楚。”
在陈西平做京大文学院长之前,他曾是喻济时身边的书记员,后来也是被喻济时举荐才到了京大担任教职,若论对喻家底细的探知,满京城没有几个比得上他。
当年梁宗文跟喻礼恋爱,他就有意跟弟子说道说道喻家的深渊秘闻,让他不要一脚踩在深沼里去,哪知晓,他好心好意要告诉梁宗文,他却一撇头,冷冰冰说:“老师,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我眼睛里看到的,至于景尧是怎么样,礼礼又是怎么样,我自有自己的判断!”
他都这样说了,他还能如何?只好把一腔好意憋在心底,日后无论是梁宗文跟喻礼结婚、还是他们闹崩,乃至后来梁宗文出轨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都没有再主动说过一个字。
跟喻礼离婚后,梁宗文倒是来找过他一次,他这个学生快不惑之年了依旧那么幼稚,竟然傻乎乎让他起卦,让他算一算他跟喻礼还有多少复合的可能。
他气得发笑,“我们共/产/党/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想算卦,建议你去终南山。”
此时此刻,程濯诚心求教,他倒愿意给他解惑,毕竟程濯看着比梁宗文聪明不少,不至于一根筋。
“喻家三个小辈里,景文呢是脑容量最少的,总是被他弟弟妹妹拿捏,景尧是最聪明的,心理问题最多,他被喻介臣怀疑了那么多年的血脉问题,在喻家过得憋屈,心理不是很健康,在礼礼回国前,他一直在做心理疏导,至于礼礼——”陈西平瞧见一说起喻礼,程濯便抬起眼,目光深邃幽长,他轻笑,“礼礼的问题最少,又聪明又活泼而且格局很大,当年景尧想借景文的手把喻介臣弄到监狱里去,是礼礼代父坐牢,既挽救了喻氏倾颓,也挽救了景尧的命。”
程濯捏住茶盏,低眸品茶,道:“是喻董布了一局请君入瓮,二公子根本扳不倒喻董。”
“当然,当然。”陈西平感叹说:“喻介臣是老狐狸,景尧赶往他身上泼脏水,他就敢让那些脏水反噬喻景尧,礼礼替喻介臣往监狱走一遭,既是保住喻介臣,也是想让喻介臣看在她面子上放喻景尧一马。”
“喻介臣确实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给了喻景尧喘息,喻景尧又确实有才干,再加上他的身世问题真相大白,喻介臣就放权给喻景尧,他就此成为事实上的喻家继承人,正好那个时候喻礼也通过审查,无罪释放,但就在那个时候,他们俩
的感情出问题了。”
程濯平静问:“从前他们的感情是如何呢?”
陈西平斟酌说:“有人说他们俩是互为依靠,但我还是觉得,礼礼一直景尧的依靠。”
“因为身世没查清,景尧在喻公馆过得艰难,要不是礼礼护着他,他很难全须全尾长大,后来为了给景文铺路,喻介臣要把景尧放逐到国外自生自灭,也是礼礼坚持跟他一起出国,有了礼礼帮扶,他们在国外才有了比较稳妥安宁的日子。”
“景尧性格孤傲、不驯,不止在喻家人缘一般,他的舅舅和外公也不大喜欢他,他唯一的依靠就是礼礼,他把礼礼看得很严,听人家说,妹妹穿什么颜色的袜子做哥哥的都要管呐,当然啦,礼礼也很愿意听哥哥的话,哥哥让她怎么样她就怎么样,不教她交男朋友,这么多年在国外她身边一直清清静静的,可苦了她身边的年轻小伙子了。”
程濯捏着茶盏,薄透的青花瓷盏凝在指尖,指尖微微泛白,他眸光平静如水,呼吸却微微颤抖,缓了片刻,他说:“跟舅舅在一起,是三小姐对二公子的反抗。”
陈西平点了下头,“可以这么讲。”他说:“我一直劝慎之不要淌喻家浑水,不止他家家庭环境复杂,礼礼跟景尧这一对兄妹之间的情况也复杂啊,哪一个女婿能经得起这么厉害的大舅子?”
程濯敛眸,静了片刻,他抬腕看表,起身,“快到时间了,我们出发去喻公馆?”
陈西平本想继续往下讲,见程濯的面色苍白冷清,便止了声,点头,“好,我们该出发了。”。
程濯跟陈西平很快便抵达喻公馆。
薄雨停歇,喻公馆门前的人还没有散尽,长长的车队堵在门口。
陈西平看着窗外,“咱们得等一等才能进去。”
程濯温声:“我拨个电话。”
陈西平笑,“好啊,你有门路,咱们就能快一点进去啦。”
接到程濯电话时,喻礼正走在通往喻景尧别墅的路上。
喻景尧走在她前面,慢条斯理的,边观摩着两年不见的风景,边悠闲得跟喻礼说话。
喻礼很淡漠,他说十句,她只接一两句。
铃声响了,她停住脚步,偏头接起,话语柔和起来,“怎么了?”
他说:“想见你。”
喻礼是体贴的爱人,乐意满足另一半不是很过分的请求,“我马上回去。”
“我在门外,只不过队很长。”程濯抬眼看向阴沉的天际,“陈院长也在,不要让老人家久等。”
喻礼说:“好办,我让管家去接你们,你们从后门进来,那里清净,我这就去接人。”
“好。”
挂了电话,喻礼便触及到喻景尧阴冷的眼神。
这眼神喻礼很熟悉,从前,每逢她跟梁宗文亲热的时候,他总是隐在暗处,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看,像一条嘶嘶作响,不见天日的毒蛇。
他慢慢走过来,脚步步步逼近她,眼底的墨色浓郁,似乎要吞噬掉她。
“不是已经离婚了么?怎么还这么亲热?”
他以为给她打电话的是梁宗文。
第29章 chapter029收戾气。
在喻景尧步步朝她紧逼的时候,喻礼出奇冷静。
她最无措、最慌乱的时候已经随着那张被砍碎、被焚烧的小叶紫檀木架子床消失殆尽。
唇角轻动,想说无穷的渗着毒汁的话,望见他英挺眉目,话还是咽在肚子里。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天下没有谁比他们俩更亲近,即使他犯了错,也已经在监狱里受了两年苦,她该谅解,而不是怨恨。
她温和说:“不是别人,是陈院长。”
“他来为你接风,现在在门口等着。其他人可以慢待,他不行,我要亲自到后门接他。”
喻景尧半点不信,他望着她莹润饱满的唇,“既然这样,我陪你一起去。”
“好。”喻礼面无异色。
边走,喻礼边给梁宗文发消息让他随管家到后院接人。
既然喻景尧误会,不妨让他误会彻底。。
喻礼和喻景尧到后门的时候,管家跟梁宗文已经到了,乘载着陈西平的车还没有抵达。
梁宗文关切问喻景尧,“景尧,你跟礼礼谈得怎么样?”
喻景尧温和说:“蛮好,礼礼长大懂事了。”
梁宗文不怎么信,喻礼从来没有长大懂事过,她只会一次又一次把人气得心肝疼,“真的么?我——”
“不信”两个字还没有吐出来,喻礼已经抬步走到梁宗文身边,打断他不舍时宜的问话,“知道让你接的人是谁吗?”
梁宗文留意到喻礼站在他身边,往旁边稍微避了避,声音轻缓,“谁啊?”
即使避了避,她身上的香气依旧飘散到鼻尖,让人心尖发痒,呼吸加速,他克制着喉头咽动,身体极度紧绷,没有留意到自身后传来的幽冷的眼神。
喻礼道:“陈院长还有程濯。”
她侧眸,“你跟程濯好久没有见了吧,上次见面,你们不大愉快,趁着这个机会,还可以好好缓解关系。”
梁宗文好久没有听喻礼这么温和跟他讲话,语调放得更加柔软,“我跟阿濯关系不错的,他就是那个样子,冷冷冰冰的,对大姐和大姐夫都没有好脸色。”
喻礼忍不住笑了下。
她克制着笑意,说:“好啦,反正这是你们俩之间的问题,你的任务就是好好招待程濯,陈院长就由我二哥招待,我呢就落个清闲。”
梁宗文也笑起来,“好好好,你是该好好休息了,一会儿用晚饭的时候,我到你那里去叫你。”
喻礼侧过脸,点了下头。
喻景尧冷眼看着喻礼像训狗一样跟梁宗文讲话,气息越发阴冷,他走过来,站在喻礼旁边,状似漫不经心问:“程濯是哪位?怎么没听说过?”
喻礼说:“我对他了解不深,你让梁老师跟你讲。”
喻景尧太敏锐,她担心自己对程濯的描述有主观倾向,会让喻景尧疑心。
梁宗文道:“阿濯是我大姐的儿子,他很年轻,之前一直在美国读书,你不了解很正常,礼礼也是刚跟他认识的,Centrl集团最近跟喻氏有合作。”
喻景尧点了下头,打消一部分戒心。
他想,喻礼是个猪油蒙了心的性格,认准一个人便塌着心死也不改变,眼见她现在还喜欢着梁宗文这个棒槌,应该不会那么快对别人感兴趣。
那辆黑色库里南徐徐从后门开进喻公馆。
喻礼抬步上前,梁宗文与喻景尧紧随她之后。
陈西平下车,悠然的目光在触到梁宗文和喻景尧之后,霎时紧绷起来,他克制住去瞧程濯的欲望,搭着喻礼的手下车。
“礼礼,好久不见啊。”
喻礼含笑,“您是怪我去您家里去的不勤吗?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忙,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爷爷回来,我拉着爷爷一起到您家拜访您。”
陈西平道:“要是老首长回来,就不用你去拜访我啦,我一定天天来喻公馆点卯,你可得留我吃饭。”
喻礼笑,“当然,当然。”
一派寒暄后,车上的其他人有序下车。
喻礼似乎半点不关心,只拉着陈西平聊家常。
喻景尧却被程濯吸引住目光。
眼前的年轻男人,清瘦、修长,姿态挺拔,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是顶级,而且气质绝俗。
他微微眯了眯眼,无声瞥一眼梁宗文。
梁宗文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位年轻人的竞争力,还笑着跟他寒暄。
喻景尧很确定,这位叫程濯的、梁宗文的外甥,一定是喻礼喜欢的类型。
程濯自然察觉到喻景尧对他的打量,就像护食的狼警惕而尖锐得排斥着其他的竞争者。
这样的姿态,无疑是跟陈西平对喻景尧和喻礼关系的描述相重合。
怪不得喻礼要设置这么多障眼法来迷惑喻景尧。
为什么要设置障眼法?
程濯眸光平直看向前方搀扶着陈西平的窈窕身影。
她一直在刻意避嫌,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任何外人来到喻公馆,都要到主厅去见一见喻介臣,这是喻礼留给前任家主的体
面。
喻景尧厌恶见喻介臣,告诉喻礼,“我先回去休息,你来招待陈院长。”
喻礼瞥向陈西平和喻介臣的方向,“陈院长应该有话跟您说,一会儿我请他到你那里坐一坐?”
喻景尧说:“如果你也一起过来,我会很愿意。”
“那恐怕我没有时间。”她很好利用了梁宗文,“爸爸跟宗文生疏了,不会尽心招待他,我得好好看着。”
喻景尧讽刺,“他快四十了不是四岁,你倒用不着跟奶妈一样时时看着他。”
他目光落向站在陈西平身边的清濯矜贵的青年,目光瞥一眼喻礼,“梁宗文的外甥,倒是样貌堂堂。”
喻礼自然得随他一同看向程濯,道:“我也觉得不错,看看能不能拐来给你做新妹夫。”
喻景尧瞄她一眼,并没从妹妹農艳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换一个喜欢也不错,梁宗文实在配不上你。”想起什么,他深拧眉心,叹气,“不得不说,喻礼,从前你的眼光真的很差。”
喻礼并没接这句话,侧首让康叔送喻景尧回去休息,见喻景尧走了,她缓步上前。
喻介臣见她过来,给她让了位置,低声问:“他心情怎么样?”
喻礼垂眸说:“比我想象中要好。”
喻介臣道:“惦记你二哥的人不少,他一出来,易家便下帖了,想让你二哥跟他家的女儿见见面,他要是真成了家,状况应该能更稳定点。”
喻礼说:“您还是悠着点,别把他惹急了。”
喻介臣但笑不语。
喻礼跟陈西平又聊几句,便给喻介臣使了个眼色。
喻介臣沉吟开口让喻礼回去休息,顺便又让程濯帮他到后院拿画。
梁宗文一头雾水,“喻叔,阿濯对这里并不熟悉,恐怕不适合拿画。”
喻介臣意味深长,“怕什么呢?当然会有人领着他到后院去。”
梁宗文还想说什么,陈西平按住他手背,“好了,你别心浮气躁了,陪我坐下来聊一聊,一会儿再陪我到景尧那里去。礼礼累了,就不要劳烦她了。”
梁宗文心底浮起一层怪异之感,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蒙在鼓里,却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端起茶轻抿一口,劝慰自己。
可能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太累了。
他不该胡思乱想。。
喻礼慢悠悠在林荫步道上走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轻缓的脚步声。
她唇边含笑,顿住脚步,回眸。
看向他时,她眼底的笑没有收干净,纯粹漂亮得要溢出来。
程濯没有再维持所谓的端方姿态,抬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我不知道你家的藏书阁在哪里。”
喻礼说:“怕什么,我领你去。”
刚要转身,她顿住脚步,回眸道:“爸爸也不是非要你去拿画,他只是要支开你跟我一起离开。”
他抬手温柔捋顺她鬓边垂落的发丝,“喻董知道这件事了?”
喻礼说:“嗯,我们家很少有事情能瞒过爸爸的耳目。”她思考着,“我很少带人回家,应该上次你跟我一起到喻公馆,他就看出端倪了。”
想了想,她仰眸看他说:“而且,如果我真的想做什么,我们家的人也很少能阻碍我,所以不用担心。”
程濯自然不会担心。
无论是怎么的外力隔阂,对他来讲都不是问题。
他唯一拿不准的事情,是她的心。
喻礼没有带程濯往后院藏书阁走。
她领他走悄无人烟的小道,穿过林木深深的绿植,迈过花阶铺地的鹅卵石,最后抵达她的住所。
见到目的地,程濯的唇角浅浅弯起。
“取画的事情让别人去做,我带你去看我的闺房。”她不确定问:“你应该不为那幅画担心吧?”
如果他觉得取画更重要,她自然也不会拦住他。
程濯俯身看她的眼,道:“喻礼,你到底把我当做多么不解风情的人?”
喻礼轻笑踮脚吻他。
这里是她的天地,她丝毫不担忧被别人看到,就算被别人看到,她也有一万种方法让别人保持守口如瓶。
程濯扣住她纤柔腰肢,低头回应她的吻。
这枚吻结束得很快,喻礼轻轻推开他,唇妆晕染,精致的唇瓣还是湿漉漉的,眼眸中的情意却消褪得很快。
程濯微微疑惑,手臂轻搂着她,掌心仍旧按在她的腰上,按耐住心底不合时宜涌起的恐慌,“怎么了?”
喻礼瞥他衣襟,语调微冷,“我在你身上闻到返魂梅的香气,你跟陈院长倒很有话讲,应该在京大门口的茶楼里待了不少时间。”
古方还原的焚香是京大门口那间茶楼的招牌,茶楼最昂贵最出名的香气便是返魂梅,坊间传闻,茶楼老板之所以能拿到返魂梅的香方是因为有喻家的帮助,这张香方是喻家老太太汪琦的嫁妆之一,被无偿借给茶楼老板研究使用。
是以,喻礼轻易辨出这个香方的气息。
程濯没有反驳,温和说:“确实,我们在那里聊了一些事情。”
喻礼仰起眸看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聊了我,我二哥,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么?”她似乎不需要程濯回答,自顾自笑起来,“陈院长这么多年都是这个德行,似乎这个信息很值钱似的,每个跟我交往的人他都忙不迭把这些事告诉他们。”
她乌润的眼底没有笑意,“当年梁宗文没有信他的说辞,你信么?”
程濯平静道:“如果刚刚还有三分疑虑,现在便是十足十相信。”
喻礼又笑起来,这次是真情实感,笑得肩膀都在发颤。
程濯没说话,只是平静看着她。
他箍住她腰肢的手掌很烫,热意似乎透过薄薄的衬衫灼烧皮肤。
喻礼平息片刻,敛去笑意,“你可以去拿你的画了,再见。”
程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指尖轻颤,面上维持住平静端方,“喻礼,我还没有对这件事下判断,不要那么快判我的死刑。”
喻礼抬眸,冷静说:“但你要知道,在我心里,我的哥哥比你重要的多,即使我知道他不正常。”她沉沉舒口气,心平气和道:“我没有说分手,只是想给彼此冷静的时间,我劝你立刻离开我的视线,我现在只是对你生气,你再不走,我会恨你。”
程濯慢慢松开紧扣住她腰肢的手,垂眸,掌心空落落,他握掌成拳。
抬起眼,他看向喻礼。
她打定主意不跟他对视,此刻正侧着脸看窗外风景。
窗外的西府海棠却是开得不错,花枝葳蕤,清雅繁复。
他不知道该跟喻礼讲什么,什么话都不忍心说。
静了片刻,他说:“如果你不想在跟Centrl的合作会上见到我,我会尽量回避。”
喻礼清冷的目光瞬间杀过来,“你在威胁我吗?”
程濯说:“喻礼,我永远不会威胁你。”
他叹息说:“喻礼,你对这件事太应激了。”
“我没有半分意愿用这件事威胁你,无论是这件事还是上一件事,我说过我不是道德君子,没有舅舅这么高的道德包袱。”
“我知道。”喻礼冷笑说:“你能喜欢你的小舅妈,能有什么包袱?”
程濯眼眸匀出一丝笑意,他喜欢她直接表达恼怒的模样。
他温声说:“你告诉我接下来的行程,我会尽量避开,不惹你生气。”
喻礼道:“你这么神通广大能请到陈院长问我们家的旧事,想必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我的行程。”
程濯了然,看来不仅是问的内容让她生气,并且他找人打探消息这个行为也很让她愤怒,让她觉得冒犯。
但他做不到不去探查她身边的事。
他没有办法做出不能保证的承诺。
他沉默站在原处,静寂如同一棵修长挺拔的树。
再聪明的人,在此刻也做不出聪明的选择。
他知道离开喻礼的视线,让她平息愤怒是更好的选择,但脚底生根似的走不动。
再留一会儿,听听她的呼吸也是好的。
或许会有转机。
喻礼已经等到了他的答案,沉默就是他的答案。
她抬起眼,语调淡漠无波,“你可以走了。”
程濯眸光瞥向她,她似乎厌烦极了,背着身看壁炉上方悬挂的油画。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薄唇轻抿,“喻礼,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生气,这件事是我做错。”
他的话到这里为止。
他知道自己错了,但不会改。
说完,他轻轻拨开门上悬挂的珠帘,抬步出门。
外面下了蒙蒙细雨,雨丝扫落海棠花,落下细腻粉润的花瓣,在光下显出透明发青的色泽。
他眸光微凝,脚步停顿,又转回客厅。
他不能一走了之。
喻礼站在帘子后,手里提着一把伞。
望见他回来,她微愣,下一刻,又远远将伞丢给他,“拿着吧,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喻家怠慢客人。”
程濯接过伞,小心将伞搁在玄关柜上。
他缓步朝喻礼走过去,漆黑眸光紧紧锁住她。
她穿着薄薄的丝质衬衫,肩颈纤细平直,被他按住肩膀时,她的身体不可抑制抖了下,“又怎么了?”
程濯收敛心底生出的戾气,垂下脸,垂眸凝视她,又变得温润如玉。
他凝望她漂亮潋滟的眼睛,眼眸里充斥着慌乱以及试图克制的冷静。
她没有那么无动于衷,此时此刻,她不是绝对排斥他。
他用柔和的语调,似乎妖孽蛊惑神灵一般,轻轻说:“喻礼,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试着相信我一次,好吗?”
喻礼撇过脸,语气依旧很平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濯看出她的口是心非,笑了下,“好吧,就算要冷战,给我一个截止时间。”
喻礼没考虑过这件事。
冷战原来还有截止时间吗?
她跟梁宗文的冷战持续整整两年,一直到离婚。
“我没想过。”
程濯沉静说:“那就三天。”
“想都不要想!”怎么能这么短!
程濯俯身吻了下她唇角,缓声说:“确实有点长,那晚上我来接你回家,我们就和好。”
不等喻礼开口拒绝,他已经独身走入雨幕。
伞也没有拿。
喻礼站在珠帘内,怔怔提着把伞。
大雨磅礴,只望见他清隽挺拔的背影。
她微微眯了眯眼,抬手抚上胸腔。
心脏跳得很快,但没有一点生气愤怒。
刚刚因为返魂梅香气而掀起的怒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而有一丝丝担忧。
她清醒意识到,她被这个年轻男人算计了。
他转移话题是一把好手。
但她一点也不生气。
这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
她拨电话给维护园林的工人,让他们给程濯送一把雨伞。
大雨将停的时候,她拨通程濯电话,“有没有被淋到?”
他似乎在忙,身边有纸页翻动的声音,不等喻礼询问,他道:“我在公司,没有被淋到,师傅送的伞很及时。”
他耐心说:“我在忙Centrl集团跟晶禾科技的合作,他们那边出了一点问题,我——”
他还要继续讲,喻礼即刻打断他,“好了,我不要听你们的商业信息——”
她明明表达的是拒绝,程濯却听得心脏很软,似乎她在撒娇。
她真的太好,比他想象中最好的样子还要好。
她该冷脸、该愤怒、该咄咄逼人,而不是为他送伞之后又打电话递台阶给他。
这么好,他怎么舍得松开手?
只是想起“分手”这件事,心底便不可抑制生出燥郁。
他离开办公室,谨慎关上门,将眸中的幽暗扫得干干净净,温和问:“那你要听什么?”他嗓音清润,低低说:“喻礼,我很想你,从刚离开喻公馆就开始想你。”
他很后悔,离开的时候该给她打个照面,不管是正式拜访还是偶遇,见她一面就很好。
喻礼身体不自觉倚在临窗的紫檀木书桌上,抿唇,“想我做什么呢?晚上又不是见不到。”
她平缓气息,试图让自己的语调恢复冷静克制的模样,“好了,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喻礼脸上蒸烫未褪,她捏紧手机,试图用冰冷的手机壳缓解掌心的滚烫,忽然,余光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阴郁的眸。
一窗之隔,喻景尧正临窗看着她。
他长腿支着,闲散倚靠在海棠花树下,深郁的目光透过通透的玻璃花窗,笔直落在喻礼身上。
喻礼脸上的温度褪去,直起腰。
喻景尧冷着脸,掀起帘子,抬腿走向她的屋子。
还未过玄关,喻礼声音冷淡响起,“二公子,我有没有允许你进我的屋子?”
之前数年,喻礼撒娇的时候都喜欢这样跟他讲话。
故作冷淡,姿态骄矜。
他乐意宠着妹妹。
喻景尧脚步一顿,脸上漾出笑意,身体自觉往后退,退到门外,他抬手轻敲沉重的乌木门,眼神穿过轻晃的珠帘,直勾勾盯在喻礼脸上,“请问三小姐,小的可以进来了么?”
喻礼点下头,“请进。”
喻景尧笑,大步走进房门,珠帘还没有停止晃动,他便拿起喻礼搁在座子上的手机,指尖熟稔在锁屏上轻点。
没打开。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抬眼,“你换密码了?”
喻礼点了下头,表情淡然,显然没有告诉他新密码的打算。
喻景尧嗤笑一声,“既然不让我查手机,那就直接告诉我,谁又把你勾的春心荡漾?”
他狭长的眼眸带着审视,“你还没有从梁宗文身上得到教训?还敢再犯同样的错误?”
喻礼保持沉默。
她面对厌烦的人不怎么说话,面对无能为力的人同样说不了话。
喻景尧是她最无能为力的人。
无力到他犯了天大的错她只能烧他一张床,无力到她时时忍让事事退步,只希望他不要口无遮拦。
半晌,她生涩挑开话题,“哥,我让你受了两年苦,你恨我么?”
在喻景尧入狱的这两年里,喻礼从不跟任何承认她是喻景尧入狱的幕后推手,甚至被人当面指出,她非但不会承认,还会把说出这样不恰当话的人雪藏京城。
此时此刻,她却主动提起,只是想转移话题。
喻景尧把玩着她黑掉屏幕的手机,懒洋洋笑,“妹妹,我没有觉得这两年吃苦,相反,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他的眼珠黑得纯粹,让人想起地狱深处的渊潭,汩汩冒着黑气。
“我非但没有恨你,反而感激你,谢谢你让我明白一些事情。”
他抬手,抚摸她柔软的发,掌尖自然往下,托起她精巧纤瘦下颌,他看着她饱满莹润的唇,眸底发沉。
他想做什么,却又不敢做。
他知道,妹妹泠泠的视线正注视着他,像一柄锋利的刀,将他的脸刮得血液横流。
他收回手,握掌成拳,若无其事淡笑,“嫁人哪有家里好,喻家又不是养不起你一辈子。”
喻礼垂眸看他深陷于掌心的指尖,说:“哥哥,整个喻家都是我的,不是喻家养我,是我在忙碌着养整个喻家。”
喻景尧目光一顿,再度抬眸看向喻礼。
她的眉眼、鼻梁、唇瓣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但气质却大大不同,他娇艳如玫瑰的妹妹似乎只存在于渲染的梦境之中,此时此刻的妹妹,显得冷静而薄凉。
她似乎只有在梦里才会哭得湿哒哒的,此刻的她,让他幻想不出她哭泣的模样。
她不再是那只湿漉漉得需要人保护的小狗,而是真正的喻家掌权人。
听康叔说,这两年,她做的很棒。
做到他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让喻氏集团在不景气的经济环境中大幅扩张,而且顺利在保持父慈女孝的表象下完成权力交接。
心底的澎湃瞬间减弱,他低眸笑,“妹妹确实长大了。”
喻礼深深看向他,“哥哥不愧跟梁老师是好朋友。”
她其实有些失望。
喻景尧总是讲她是他亲手浇灌大的玫瑰,似乎对她的成长与有荣焉。
但她真的长大成参天大树的模样,他又没有那么高兴——
这一点他真
的是跟梁宗文一模一样。
他希望她好,却不希望她好过他。
第30章 chapter030没有错。
在跟喻介臣叙完闲话之后,陈西平很想再给喻景尧做一些心理辅导,他离开正厅,身后跟随着梁宗文,踱步往喻景尧的别墅走去。
大雨稍歇,前路一片雾霭蒙蒙。
梁宗文为陈西平撑着伞,遮蔽着从树冠中残留而下的雨水。
陈西平开口,“慎之,你跟礼礼的感情怎么样了?”
他得了解了解,程濯撬墙角这件事梁宗文到底明白不明白。
梁宗文微征,目光落在浓绿的沾着着露珠的树叶上,淡淡说:“还好。”
陈西平便知道,他们这段感情进展是很不妙的。
喻家三小姐是感情热烈的人,她爱一个人或是恨一个人是没有中间值的,要么爱得死去活来要么恨得死去活来,她的词典里,从没有“还好”这一说。
若说“还好”便是很不乐观。
他说:“从前我跟你说,你跟喻礼不合适你生我的气,现在我还是坚持这个观点。你对婚姻的期待是一个妻子,一段暖融融的灯光,一个温馨的家庭,这几点,喻礼一个也满足不了你。”
“喻礼跟你结婚,不是她要服务你或者你的家庭,而是你要服务她。”他听见梁宗文的呼吸停顿了,瞥他一眼,语调放柔,说:“前几年我就听你妈妈抱怨喻礼,说喻礼从不给她好脸色瞧,不给她作为婆婆的尊敬,说她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次半山别墅,又说她不愿意生个孩子。”
他抬起眼,看向梁宗文,“你觉得你妈妈抱怨得对吗?”
梁宗文避着他视线,说:“礼礼还是年轻,这些道理,以后她会明白的。”
陈西平:“你瞧,你也觉得她做得不对,但我告诉你,在喻家这样的家庭里,她这样的作法正确无比。”
他抬步继续往前走,慢慢说给弟子听,“你妈妈说喻礼不给她好脸色,你也来过喻公馆几次,喻礼又几时给过喻介臣好脸色?不要说是喻介臣,有时候老首长的面子她还要驳一驳呢?你妈妈讲喻礼不去半山别墅看她,但喻礼又有几次到景山见谢夫人?她连自己的妈妈都不去看,还去看你妈妈?再有就是孩子——”他停顿片刻,盯着梁宗文的眼睛,“喻礼当然可以有孩子,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她有了孩子,要跟谁姓?”
梁宗文嘴唇微微颤抖,脸色发白。
他似乎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
陈西平想,喻礼在生活中还是给他尊重的,不然,他不会一直忽略这个问题。
陈西平沉静说:“瞧,你心里也有答案,喻礼的孩子一定会跟她的姓,然后继承她的事业。”
梁宗文脚步沉重起来,艰涩道:“她没说过。”
陈西平笑,“那是她了解你,不想伤害你,你们爱的最深的时候她都不忘记签婚前财产协定,这个问题她难道会忽略?喻家掌门人的位置是她费了多少心力才拿到的,她难道会为了你拱手相让?”
“她不会的。”陈西平看着脚步虚浮的梁宗文,幽幽叹口气,“你不要执着于她了,找一个适合你的跟你长久过日子的女人,你是传统的男人,但喻礼不会跟你过传统的日子。”
梁宗文没答,心底油煎似的发痛。
他想,喻礼果然没有爱过他,如果爱,怎么会在婚前签协定?
他还记得当年她靠在他怀里,软绵绵安抚他,“好了,这张协定我们永远都用不到,就是废纸一张。”
律师拿着合同进来,她作势蹙起两道细细的眉毛,说:“是爸爸让你们来得么?又不是不会签,至于那么着急吗?”
当年,他真的以为拟定婚前协议的律师是喻介臣的人。
直到,他在离婚的时候又一次见到那名眼熟的律师。
骗子——
他还记得蜜月期他们一起读刘禹锡的诗,读到“晔若观五色,欢然臻四美”时,她拿铅笔将“臻”字勾画成圈,笑盈盈说:“如果我们有孩子,叫‘臻’就挺不错。”
“臻”字意味着至善至美,趋于圆满,这的确符合她的祈愿。
他含笑纠正她,“要是叫‘臻’不就跟大姐重名了?”
梁桢和梁臻,听起来一模一样。
喻礼没有说话,眼眸里的笑意骤然凉了。
此时此刻想来,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让他们未来的孩子姓“喻”了,喻家和梁家不同族同姓,就算叫了一样的字也没问题。
骗子——
梁宗文没有心情再跟陈西平去找喻景尧,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折回身往喻礼的别墅走。
他走得很快,气喘吁吁,刚要进门,神不见影的佣人拦住他。
他拧眉望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拦着他的人,“怎么了?”
佣人说:“您得等我通报一声再进去。”
梁宗文闭了闭眼,心底气血翻涌。
他耐着性子,点下头,“去吧,我等着。”
不一会儿,帘子挑开,有人出来。
先出来的是喻景尧,身形高大,穿着一身浓郁的黑衣。
喻礼跟在他身后,被他高大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只有荡漾的裙摆在他长腿间隙中隐隐浮现。
喻景尧挑着眉头,“慎之找礼礼有事?”
梁宗文就算有天大的气性也不能在喻景尧面前发作,他淡淡一笑,目光凛冽投向喻礼,“无事。”
喻礼正在看院中高大的海棠树,缤纷落英,粉润花瓣飘飘扬扬往下落,跌在泥里碾碎,芳香阵阵。
喻景尧踱步走过去,硬生生挡住她看海棠的视线,“心疼了?”
他把她当林黛玉,有心疼落花的良善之心。
喻礼轻轻摇头。
她当然不是心疼花,只是不想看见梁宗文的脸,借故撇开视线。
她说:“哥哥院子里也有海棠树,保养得倒比我院子里的好。”
喻景尧笑,“当然比的这颗好,你院子里的那棵还是从我院子里移植过来的,同宗同源,只可惜你这里风水不好,好好的树快被你养死了。”
喻礼说:“那是因为我让匠人改造它的品种,四季不歇让它开放,损耗它的寿命,你院子的那棵只开一季,当然保养的好。”
他们兄妹两个自顾自说话,忽略掉身旁站立的梁宗文,尤其是喻礼,她明明知道梁宗文是来找她的,却眼神不分给他,只顾着关心那棵树。
梁宗文冷着脸,直勾勾盯着喻礼。
就算喻礼是堵墙,此刻也被盯得千疮百孔。
喻礼终于开了金口跟梁宗文讲话,“梁老师不是跟陈院长在一起的么?陈院长现在在哪里?”
她嗓音柔和,偏过脸看他。
她换了衣裳,那件黑色丝质衬衫变成浅蓝色针织毛衣,搭配着米白色半身百褶裙,整个人显得清丽又柔软。
让他想起一路走来时看见的蓝楹花。
绿叶柔软,随风漂拂,花瓣轻颤,花蕊鲜亮。
梁宗文眼神稍缓,言简意赅,“去了景尧的住处。”
喻礼点了点头,转眸跟喻景尧说:“陈院长要跟你谈天,别让他久等了,赶快过去吧。”
喻景尧勾了勾唇,“你跟慎之有话讲,故意支开我?”
喻礼伸手拉了拉他袖口,轻轻道:“一会儿去找你。”
喻景尧笑起来,解下袖口的蓝宝石袖扣给她,“收着当弹珠玩。”
喻礼点了下头,在他注视下,慢慢别在自己领口上。
喻景尧目光微凝,给看门的佣人使了个眼色,当机立断走了。
梁宗文若有所思看着喻景尧的背影。
在喻景尧出狱前,他曾对喻礼跟喻景尧的关系做过几种判断。
可能性最大的一点是他们兄妹两个
势不两立,他已经想好怎么作为中间人调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很担心喻景尧会报复喻礼,为此还打算丢掉一点良心在喻景尧出狱后探探他的口风。
唯一没想到的是,两兄妹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是错误的。
他转移视线,目光落在喻礼面上。
她肤色如玉莹白,唇瓣娇艳,神情淡然自若,显然不是受欺负的模样。
他轻声问:“景尧原谅你了?”
喻礼俯身从地上拾起花枝在手心把玩,闻言,挑下眉,“你很期待我被他报复?”
“当然不会!”他心里堵了口气,闷闷说:“我怎么会盼着你不好?”
他看着喻礼手心的花枝,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那翠绿的叶子一般被她揉捏把玩,“防人之心不可无,景尧现在看起来是对你和气,心底不一定也是这样想,你还是要有一点警惕心的。”
喻礼抬眸,诧异看向他,“你要我提防二哥?你不是跟他歃血为盟,为了他跟我冷战两年么?”
梁宗文抿唇说:“既然他出来了,那些事就都过去了。”
喻礼倒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点下头,“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记得你的教诲。”
梁宗文的心又软起来,觉得她是世间最可心的女孩儿。
喻礼开口问:“你来这里找我是为了什么?”
刚刚消弭的怒气瞬间又翻腾起来,但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他沉缓口气,说:“刚刚老师跟我说了一些我们之间的问题,让我觉得不舒服,想问问你是不是那么想得?”
喻礼笑起来,将树枝扔了,淡淡反问,“你觉得我怎么想得?”
她眼神冰冷极了,似乎不说出她满意的回答她就不认识他这个人。
他垂下眼睛,望着脚底清晰深刻的地砖,低低道:“我当然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喻礼说:“既然你心里有答案了,还需要问我吗?”
梁宗文抬眸,想说什么,又被迫把话咽下去,摇头,“不需要。”
喻礼满意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就走吧。”。
华灯初上,喻公馆一整天的热闹总算告一段落。
一排排豪车相继离开门前大道。
送完最后一批人,喻礼也打算动身离开。
喻景尧站在门前台阶上,嗓音冷沉,“礼礼不留宿吗?”
喻礼说:“不打算留宿。”
夜色清寒,月光薄笼。
“搬到了哪里住?”他的面容隐在深浓的夜色中,深邃五官若隐若现。
喻礼道:“你去问爸爸,爸爸知道。”
喻景文笑着开口,“老二,礼礼搬到香山橼去住了,那地方咱们都清楚,房子还是她成年的时候舅舅买了送给她的呢。”
喻礼回眸,朝喻景文莞尔道:“大哥说的对。”
喻景文摸了摸鼻尖,他还是第一次见喻礼这么好声好气跟他说话呢。
喻景尧的脸色已经冷下来。
他不耐烦喻礼对别人好声好气的讲话。
妹妹是他的,最好的态度最柔软的腔调只有是面对他时才可以。
喻景尧望见喻礼上了一辆黑色宾利。
那辆车并不是他送她的那一辆,陌生的车牌号,连下车接待她的司机他都不熟悉。
他罕见对喻景文柔和了语气,“大哥认得来接礼礼的车吗?”
喻景文受宠若惊,喻景尧很少对他好声好气说话,尤其还叫他“大哥”,这简直比初恋突然掉过头来跟他复合还要稀奇。
喻景文认真辨认,很清楚自己并不认识这辆车,但要是不说一些有价值的话,倒显得承不起喻景尧这声“大哥”。
他思量着,“这不是礼礼的车,她很少购置相同型号的车,宾利嘛,你送她的那辆是顶配,这辆一定是别人来接她的,查一查就知道车主是谁了。”
喻景尧温和看向他,黑眸里隐隐带着压迫意味,“大哥替我查一查?”他莞尔说:“礼礼不喜欢我找人调查她,所以只好劳驾大哥了。”
他不白叫喻景文帮忙,很愿意给他一点好处,“听说大哥在喻氏投资任职,我私心认为,喻氏投资CEO的位置非大哥莫属,就算我来了喻氏投资,一定也为大哥马首是瞻,况且——”他笑一笑,意味深长说:“我在那里留不长。”他是一定要去总部的,死也要死在喻礼身边。
喻景文掂量一番喻景尧的诚意,点下头,“好,我亲自去查!”
喻景尧怕破坏跟喻礼的兄妹情意,他又不怕!
他跟喻礼有什么兄妹情意呢?有的只是主仆情意!
喻礼也很讶异程濯开这辆车来接他,甚至他为了隐人耳目没有亲自下车。
她上了车,朝他笑了笑,很欣慰他的体贴。
程濯漆黑眸光凝视她,“我们的冷战算结束了吗?”
喻礼大气说:“如果你不提起,我已经忘记这回事了。”
她挪了下位置,靠在他怀里。
车厢内顶灯没有开,光线昏昏沉沉,只有几缕车窗外的灯光漫溢进来。
与此同时,绽放光芒得还有缀在她衣襟领口的蓝宝石袖扣,如一枚蓝莹莹的水滴,沉沉垂在胸口,将那片肌肤衬得越发莹润白皙,如同流动的牛乳。
喻礼垂下眼睛,将那枚袖扣摘下来,攥在手心。
下意识,她不想让程濯望见她身上任何关于二哥的东西。
蓝宝石切割分明,棱角硌得手心发痛,有一只微凉修长的手,慢条斯理拨开她汗涔涔的掌心,将那枚袖扣随意放在内置储物柜里。
他没有说一句话,似乎并没有察觉这枚袖扣原本的主人是谁。
喻礼却知道他一定留意到这个细节。
记清每个来往人物的衣物细节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出身自懂事起便培养的基本能力。
她想了下,决定还是把这件事豁出一个口子。
她不能一直保持沉默,沉默到最后,结局便成了她跟梁宗文的婚姻。
她侧眸望向程濯。
他也在望着她,眼眸漆黑如玉,沉静望着她。
跟他对视,心底话便格外难说出口。
程濯长指拢住她垂在脊背蜿蜒的长发,贴近她耳朵,低声:“是不是我看着你,你不好意思讲?”
好像在说什么秘密一般,他的呼吸轻柔侵蚀脖颈细腻的肌肤,喻礼脊柱骨发麻。
她横他一眼,眼眸流转,“你知道我要讲什么。”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程濯平和说:“喻礼,我有最基本的观察力和推测能力。”
喻礼垂下眼睛,静默着没有再说。
似乎因为伤疤已经被人看穿,就没必要她再去讲解。
他的指尖顺着长发拢到后颈,慢慢道:“这件事你没有错,无需任何自责和羞耻。”
喻礼当然知道她没有错,烦扰她的一直是另外一件事,“但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也没有错。”
他只是对妹妹占有欲控制欲强了一点,他有什么错?他依旧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
喻介臣和谢琬音一致以为,喻景尧只是错在太爱她,太在乎她,他们觉得,她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跟喻景尧翻脸是背叛行为,纯属白眼狼。
但她并不是为了梁宗文才跟喻景尧翻脸。
她是为了自己。
她太想逃脱喻景尧的控制,她不想永远只做一只被管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所以她借了喻景文的刀还有喻介臣的势将他送进监狱。
这绝不是报复,她只是想用他在监狱里的时间强大自己丰满自己,以具备再次把他送进监狱的能力。
“不要管别人,告诉我,你想做什么?”程濯问。
他声音清润,不带任何私人情
感,似乎只是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上感受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我想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她做不到像设想得那样再次把喻景尧送进监狱,唯一的想法就是维持表面平静,把自己缩在龟壳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帮你埋埋土?顺便放放风,看有没有人破坏你的藏身处。”
喻礼勾了勾唇,“你不应该跟我一起埋起来吗?”
程濯慢条斯理道:“总是要有人在你背后处理痕迹,以二公子的能力,方圆百里掘地三尺也不是不可能,你的这块坑根本掩饰不了太久,我得在外面帮你吸引注意力。”
喻礼认可点头,“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她倚靠在座椅上,慢吞吞说:“我得想一想。”
程濯依旧平静看着她,注视她想主意。
喻礼挑眉,“高材生,不应该跟我一起想点子吗?”
程濯敛眸笑了笑,“你要是问我有机合成的新方向我还能跟你讲一讲,其他的,我还是外行。”
喻礼撑起腰,俯身贴近他,“你跟我一个专业啊?”
他们靠得很近,程濯低眸,便瞧见她颤动与蝶翼的纤长睫毛,还有丰盈饱满的唇。
“对。”他声音有一些低,漫不经心答,“因为就业太困难,所以研究生就转商科了。”
喻礼说:“还是很期待看见你在Lab穿白大褂做实验的模样。”
“那样恐怕我们就见不到了。”他垂眸望着她,眸色很深。
她不会喜欢上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生物化学家。
喻礼道:“那样也很好,你会跟另外的人邂逅,世上本来就没有谁和谁必须相遇的道理。”
程濯没有接她的话。
她不知道,他为了拥有这段跟她的邂逅拼尽全力。
他俯身,在吻她的前一秒,低声在她耳边说:“闭上眼睛。”
喻礼立刻闭上眼睛,唇角上扬的弧度还没有落下来。
他贴近吻她,唇齿交融。
手掌从下颌移到后颈,如玉长指陷入她乌润柔滑的长发,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臀将她抱在腿上。
喻礼睁开眼,冷不丁与他深沉晦涩的眸光对视。
她心底震颤,默默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然后紧紧闭上眼睛。
车子开到香山橼地下车库,司机自觉下车。
整座车库似乎陷入无尽的静谧之中,只有后座车厢暖意融融,水声交融。
在此之前,喻礼从不敢相信她会如此放纵。
而且,这样的状况是她自己主动导致的。
本来,车子停下后,程濯已经收手,擦拭指尖,温淡开口,“下去?”
她却听到司机下车的声响,心底泛起酥麻的痒意,“在这里试试?”
程濯的回应是含笑的眸光以及骤然凌厉的动作。
好在她体力一直很好,薹藥擺魨的动作对她来讲轻而易举,不仅可以准确照顾到慜鳡簟,甚至能一边小幅度嬞繓一边克制着呼吸跟他搭话,“你这辆车要小心一点,二哥很快就会查询到归属人,他对你不利,及时告诉我,我帮你摆平。”
程濯心不在焉,任哪个男人被心爱的女人魨圖鍋藥着也不可能冷静自持分析问题。
他克制着压抑着喘息,掌心合拢轻轻扣住她柔软馥白的腰,漆黑眸光越发深沉,“礼礼,我帮帮你省省力好不好?”
喻礼骄矜点下头,“可以。”
“可以”的后果便是她伏在他肩膀泄得一塌糊涂。。
翌日,喻礼的手机铃声持续震动。
她阖着眼睛,纤白手指在枕边艰难摩挲着震动的手机。
直到有人裹挟着清冽气息将手机塞到她手里,俯身在她耳边轻柔说:“是大公子。”
喻礼的动作瞬间慢下来,喻景文找她一直没正事。
接通电话,喻景文单刀直入,“礼礼,昨天到家门口接你的人是谁?你二哥让我查,我没有查到,你直接告诉我得了,省得我没脸见他。”
喻礼道:“没脸见他所以有脸见我?大哥,我也不想难为你,查人的事情你让二哥亲自跟我说,他不会怪你的。”
挂断电话,喻礼对坐在床边的程濯说:“这个地方不能住了,得搬家。”
喻景尧已经开始调查他的座驾,用不了多久,住处也得查出来。
程濯执起她的手,轻捏她指尖,“谁搬?”
喻礼说:“咱俩一起搬。”
程濯诧异抬眸,半晌,平静下来,温声说:“搬到哪里?”
喻礼说:“你找地方咯,反正我跟你住在一起。”
程濯揽腰抱起她让她坐在他腿上,下颌抵在她发顶,“喜欢住别墅还是四合院或者是大平层?我提前让人收拾出来。”
喻礼想了下,“住大平层,我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
程濯喜欢她这个“家”的表述,轻笑,“那我把[望海潮]的房子收拾出来,那个地方距离喻氏大厦很近,方便上下班。”
喻礼勾了下他指尖,心情忽然变得不错。
或许是因为程濯没有因为她“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这个表述感到愤怒。
搬到裕园时,她也说过这个话。
梁宗文似笑非笑回,“不喜欢有太多人,那谁伺候你呢?”
她还有些迟钝,以为是打情骂俏,“你不可以吗?”
梁宗文淡淡道:“喻礼,你当我是你的奴隶吗?”
她不记得当时她回了梁宗文什么,只记得,在这番对话之后,她从喻公馆抽调许多佣人到了[裕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