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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大喜事!回来请客

    初月当空,夜色朦胧,壹心庭苑六楼左侧临公园的卧室,亮着盏暖黄的壁灯。李鹤薇靠坐在床头看网剧《无心法师》,手边开封的薯片已经见底。

    房门推开,程映秋抱着枕头进来,撩起被子,躺到她身旁。除夕夜李鹤薇被警方留置,程映秋联系秋琬的律师朋友试图将她带离警局。然而连环凶案影响深远,社会各界都在密切关注,刑侦大队依法延长盘问的时间,昨晚才因为证据不足释放她。

    程映秋担心李鹤薇焦虑症复发,借口失眠,陪她闲聊。

    “姐,还是没找她?”

    李鹤薇目光依旧停留在投屏幕布:“找了。”

    “哦。聊多久?”

    “两句。”李鹤薇把牛肉粒递给她,唇角勾起浅笑,“我真没事。”

    程映秋半信半疑:“真的?”

    “清者自清,相信她们可以帮我脱罪。”李鹤薇端起床侧的牛奶杯,喝两口,话语不停,“我前两天没有联系陶陶,因为知道她忙,接连失去两位至亲,心里也不好受。”

    “她不怀疑你?”

    李鹤薇笑意加深:“当然,这是基本的信任,她信我,我也信她。”

    程映秋眼睛弯成月牙:“哎哟,确实没受影响,心情不错嘛。”

    “嗯,所以你今晚能不能回隔壁睡?”

    “干嘛?”

    “睡觉不老实,喜欢抱人胳膊。”

    程映秋瞬间撅起嘴:“嚯,你嫌弃我。”她伸手揽住李鹤薇左臂,软声软气,“睡不着,想她。”

    “想她抱我做什么?”

    “替身,习惯身边有人。”程映秋凑近,倚着她肩膀,剥一粒牛肉塞进嘴里,笑容璀然,“放心,我不搞骨科。”

    “去。”李鹤薇敲她脑袋,“瞎说什么?”

    “百合小说看得多,姑嫂文学,骨科文学,什么禁忌看什么。”程映秋冷不防冒出一句,“姐,她是不是对我没兴趣?”

    “怎么说?”李鹤薇调低网剧的音量,躺下来,让她靠着更舒服。

    程映秋从不忌讳谈论性话题,反问李鹤薇:“陶聆姐有没有反攻?”

    “偶尔,我们怎么舒服怎么来。”

    程映秋眸色渐深:“她一次都没有。”

    “什么原因?讨论过吗?”

    程映秋将叹息沉回胸腔:“没,我出差两个月,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统共也才一个来月。她工作忙,有时候回家累,沾床就睡。”

    “你都说她忙,而且确实有枕头公主,你们需要及时沟通。”

    “好吧,我去洗漱。”程映秋情绪犹如过山车,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翻身坐在床边,穿拖鞋。

    “去吧。”

    程映秋回来时,李鹤薇已经洗漱妥帖,靠着软枕翻阅微。信和q.q的聊天记录。她起初担心侵犯隐私,从来没有主动去探寻原主的过往,如今被人陷害,或许能够通过细枝末节发现端倪。

    “姐,在看啥?”

    “聊天记录。”

    程映秋探头:“查案吗?”

    “我不能参与案件的侦查,但可以向警方提供证据,为自己辩解。”李鹤薇浏览着海量的数据,皱紧眉头,考虑缩小范围,问程映秋,“我和谁来往比较密切?”

    “我也记不清,印象中都是和女生。”

    李鹤薇计上心来:“我生日会不会邀请朋友?”

    “会。”程映秋跳下床,跑去对面书房抱回两本相册,塞给她,“喏,琼姨保存的照片,每年都有。”

    李鹤薇翻开第一页,原主满月开始,重要的日子,都会留影。8岁的生日派对,她左右两边出现另外4名女生,一直到初中二年级变成6名。随着时间推移,人数逐渐减少,高三那年,只有2名。

    她问:“你认识她们?”

    “这是梦姐和娜姐。”

    “全名。”

    “饶梦和倪娜。”

    李鹤薇搜索微信的通讯录好友,找不到对方的名字,意味着原主没加她们微信。

    “姐,梦姐和娜姐去省外读书,你们高中毕业以后可能联系也越来越少。”

    李鹤薇查找**记录,证实程映秋的猜测。原主2013年2月换手机,说明她们至少3年没有交集。

    她继续往后翻,19、20岁的生日倪娜和饶梦都在。原主21岁开始形单影只,24岁研二,李鹤薇目光忽然聚焦在倒数第三张照片,这不是沈凝,班长和刘大同?

    程映秋同样认出他们:“沈姐姐,小源哥,大同哥。”

    难怪三人被警局叫做笔录,李鹤薇滑动微信界面,发现连同原主,四人在一个小群。

    2015年6月22日,张合源:【变成我自言自语,果然留校当讲师最闲。】

    2015年6月1日,张合源:【老可爱们,节日快乐。】【人呢?】【喂。】

    2015年4月27日,张合源:【周末老刘的生日,出来喝两杯?】

    李鹤薇:【案子。】

    张合源:【瘫倒表情。】

    刘大同:【我妈青光眼手术,走不开。】

    张合源:【做手术怎么不说一声?】

    刘大同:【小手术。】

    张合源:【行吧,老沈呢?】

    沈凝:【忙着做教案,开会,讲座。】

    张合源:【爆炸表情】

    2014年12月31日,张合源:【喂,明天元旦,聚不聚?】

    刘大同:【忙,哪有时间啊。】

    李鹤薇:【我可以。】

    沈凝:【我1号下午的飞机去燕城。】

    张合源:【你真是大忙人。】沈凝在蜀州司法鉴定研究所任职,时常陪同主任法医师出差学习。

    沈凝:【没办法。】

    2014年9月30日,张合源:【国庆去哪儿玩?】

    沈凝:【2,3,5,6空闲,你安排吧。】

    李鹤薇:【我3号值班,其余6天都ok。】

    刘大同:【4号值班,老张你看着办。】

    2012,13年,他们联系最为紧密,2014年,偶尔节假日聚会,去年只在2月除夕前短暂聚餐。

    转折点在2014年10月以后,当然,也有可能单纯工作忙。李鹤薇戳开私聊对话框,原主和两位男性鲜少单独聊天,与沈凝多半分享美食和穿搭,偶尔对方提及感情生活,原主采取回避政策,或者遮掩过去。

    陶洋失踪后,三位朋友都帮忙扩散寻亲消息。张合源2013年9月17日私信她:【老李,你说你图他啥呢?一没钱,二没文化,还会经常异地。】【失踪不是他最好的归宿吗?你竟然忙前忙后找他。】

    2013年10月5日,刘大同:【老李,陶洋根本配不上你,想开点吧。】

    2013年10月22日,沈凝第三次转发寻亲的视频,忍不住吐槽:【恋爱脑。】

    李鹤薇扶额,她身旁的程映秋咯咯笑:“沈姐姐骂得对,但我猜你大概看在陶聆姐的面子上。”

    “可能吧,我当时没有反驳他们,躺平任嘲。”

    “所以你早就在打陶聆姐的主意!”

    “想什么呢?”李鹤薇不愿将她和原主对陶聆的感情混为一谈,正色道,“我有底线。”

    程映秋后侧半米,随时准备逃跑,打趣她:“好,底线,谁在没有拿离婚证的时候就已经肖想小姑子?”

    李鹤薇佯装生气,拿抱枕砸过去:“程映秋!”

    “嫂子救命!”程映秋双手合十护着脑袋,话在唇边绕,手机提示音响起。她点开微信,嘀咕,“不会真把人喊来了吧?”

    10分钟前程映秋发的消息:【你要吃好,喝好,睡好。姐没事,别担心。】

    【好。】

    【今天也有喜事,我卖了老家的房子,全款15万,买家已经交定金,还给我2000红包。】陶聆定价低,对方耿直,临走前将准备的红包硬塞给她。

    【大喜事!回来请客。】

    【好。】

    【晚安,嫂子。】

    【晚安。】陶聆退出私信,点开何英发在工作群的尸检报告。陶洋同样身中38刀,外伤性主动脉破裂致死,然而她细看刀口,回忆解剖杜国舟的场景,不禁起疑。

    为什么大哥刀伤的创面平整,周围也没有试探伤,而杜国舟尸表创面曲折,试探伤明显?

    第92章 清晰地瞅见后座熟悉的围巾

    试探伤,普遍出现在自杀案件,死者生前进行多次尝试和犹豫导致的伤痕。然而杜国舟致命伤附近呈现刀尖状的浅红色印记,陶聆起初以为凶手作案环境简陋,周围光线昏暗,以及在作案过程中情绪起伏,找准主动脉位置的时候难免造成。

    但她此时观察陶洋齐整的创面,可以确定凶手解剖经验丰富,性格沉稳冷静,断然不会出现疏漏。

    陶聆即刻电话联系秋琬,对方接听:“喂,小陶。”

    “秋姐,两个案子或许不是同一个凶手。”

    “为什么?”

    “对人体解剖的熟悉程度不同。”

    陶聆详细解释她推断的原因,秋琬在夜色中疾步,边走边说:“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就可以,我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判断。”

    “需要准备什么?”

    “他们的遗体。”陶聆已经翻身下床,拖出行李箱,收拾带回来的东西。

    秋琬迟疑:“你可以吗?”

    陶聆折叠衣服的动作微顿,无声地叹一口气:“没问题。”

    “好,注意安全。”

    ***

    陶聆打车抵达警局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秋琬收到她的微信,快步赶去解剖室。

    “小陶。”秋琬推门进去,陶聆正和安妤搬运尸体,平放在解剖台。

    “秋姐。”陶聆、安妤异口同声招呼。

    “嗯,开始吧。”

    “看这儿。”陶聆指着陶洋胸前的刀尖状红印,说,“杜国舟的尸表没有相似的印记。”她戴着手套的双手扒开主动脉的伤口观察,补充道,“凶器直接刺中主动脉,中间没有停顿,说明凶手知道皮肤到主动脉的确切距离。”

    秋琬点头:“继续。”

    陶聆转身扒开杜国舟的致命伤,详察内部细节,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秋姐,凶手在中途停顿两次,第三次终于刺破主动脉。”

    “我明白你的意思,杀害陶洋的凶手快准狠,一步到位;杀害杜国舟的凶手犹豫不决。”

    “不是犹豫不决,他只是不确定有没有达到目的。”陶聆站直身,脱去手套走向洗手台,“两种可能,其一,杀害杜国舟的凶手模仿杀人,他不认识杀害陶洋的凶手;其二,他们认识,而且杀害陶洋的凶手就在他身旁,或者通过某种方式指挥。”

    秋琬斟酌片刻,说出见解:“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陶洋的尸体随后才发现。”

    “没错。”陶聆打开水龙头,洗手。

    “嗯。”秋琬抿唇,“小陶,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哥嫖。娼,所以市局派来的领导认为鹤薇杀人动机充分。”

    陶聆闻言,右手明显抖了一下。她先前浏览工作群的聊天记录,知道动机充分,但不晓得具体原因。

    嫖。娼,陶聆拧紧龙头,闭着眼睛深呼吸,回忆陶洋以前信誓旦旦的承诺,肩膀发颤。

    良久,她冷声回道:“那他活该。”

    “小陶?”

    “没事,这是男性的基本盘,但我相信薇姐不会糊涂。”陶聆抽出一张纸擦拭双手,抬脚往外走,问她,“秋姐,你们呢?三天,没有收获?”

    “有,我带人挨家挨户走访,李家出租房对面的住户外出走亲戚,今天回来。屋主说她去年7月看见有人往出租房搬冰柜,聊了两句。”

    陶聆驻足:“聊什么?”

    “问他们搬家吗?戴口罩的男人没说话,另一个男人笑着应她,还抱怨冰柜的东西沉。”

    “戴口罩的人有猫腻。”陶聆警觉,揉捏着虎口的软肉思忖。

    “是的,他6月29号找中介看房,指明考虑哪些小区,租金范围600—1000,最后只有李家的出租房符合。”

    “他在中介登记的姓名和号码呢?”

    “假名,空号,我猜他趁机拓印出租房的钥匙,然后找师傅配一把。”秋琬掏出衣兜的手机,翻找照片递给她,“还有纹身。”

    “纹身?”

    “嗯,屋主说戴口罩的男人俯身抬冰柜的时候,她正好瞅见对方后颈的纹身。我通过她的描述,搜到这张图。”

    陶聆凝视着鲤鱼图案右上角的波纹,脑袋飞速运转,好像在哪儿见过?

    “小陶?”秋琬看她眉头紧锁,低声唤她。

    “容我冷静一下。”陶聆快步走回办公室,拖倒角落的行李箱,找出记录监控录像的草稿本,仔细翻看。

    2016年2月5日20:32分—20:48分,车牌号为蜀A29U3R的出租车在酒店附近的朝阳街停留16分钟,拨打电话后离开。(朝阳街3号监控)

    她身侧的安妤纳罕:“小陶,你笔记未免也太细致吧。”

    陶聆回以微笑:“习惯。”她坐在桌前,点开黑屏的电脑,搜索视频。

    朝阳街3号监控。

    录像播放,陶聆拉动进度,20:32分出租车停在路边,39分车窗打开,司机伸出脑袋张望。

    秋琬叮嘱:“停。”

    “你说后颈往下这团阴影吗?”

    “嗯。”

    “再等一下,后面还有。”陶聆点击鼠标,视频继续放映*。20:42分,司机伸出左手抽烟,抖动烟灰时,香烟落地,他随即推门下车,俯身捡烟,陶聆按暂停。

    安妤惊叹:“好家伙,小陶,你眼力真好。”

    秋琬对比照片,确认无误。她立马戳开微信,通知小周:【查一下蜀A29U3R的出租车。】

    15分钟后,小周敲门进来:“老大,蜀A29U3R的车主姓桂,他2月5号下午4点半接车,6点10分把车停在文安路的佳合面馆吃面,吃完回去没多久就睡着。”

    秋琬拧着眉:“调文安路的监控。”

    小周摊开手:“已经调好啦,喏,U盘。”

    秋琬接过U盘,直接插进主机:“小陶,文安路只有一个监控,你仔细点。”

    “好。”陶聆滑动鼠标,然而监控画面中无法瞧见佳合面馆。

    安妤提醒她:“看,蜀A29U3R。”

    陶聆摇头:“不行,他停在前面,看不见。”

    秋琬语气不疾不徐:“再等等。”

    5分钟后,街道右边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帽子的男人引起她的注意。

    “小陶,对比在朝阳街出租车司机的衣服。”

    “好。”陶聆保存截图,经过对比,确定他们就是同一人。

    安妤惊诧道:“胆子可真肥,大概率偷车。”

    秋琬转身问小周:“行车记录仪的记录还在吗?”

    “没,删光啦。司机怀疑自己喝了乘客的矿泉水,但具体哪位他完全没印象。”

    秋琬咬牙:“又是水。”她追问,“5号晚上9点以后调取的监控录像还有多少没看?”

    “多呢,42个,现在王姐在搞技术组从南禾镇带回来的监控。”昨晚除夕夜,何英领着赵晓婷,小孟,安妤循着抛尸的可能路线再次走访沿途的村民,调取10段录像。

    “好,抓紧时间,把剩余的42个分一分。”

    陶聆抬头,满脸写着疲惫:“给我两段。”

    秋琬担忧:“你守灵三天,没怎么睡吧?”

    “有睡。”

    秋琬答应:“好吧,叫你回去睡觉你也睡不安稳。”

    凌晨三点,技术组和重案组的办公室寂静无声。王涔身边的同事已经开始打鼾,她撑着脑袋险些睡过去,突然瞧见2月5日23点27分,监控画面出现一个男人驮着编织袋的背影。

    她截图放大,男人后颈的纹身依稀可见。

    与此同时,陶聆仔细看着监控,某段十字路口,一辆出租车等红绿灯,她清晰地瞅见后座熟悉的围巾

    第93章 没啥问题,她没说谎。

    重案组锁定蜀A29U3R和蜀A76V2K两辆出租车,王涔负责调查纹身男身份,秋琬则联系搭载李鹤薇的司机。

    小周查询司机的信息:“老大,她今晚夜班。”

    “号码多少?”秋琬抓着手机。

    “13xxxxxxxxx,不过老大,你找她干嘛?证明李队不在案发现场?”

    秋琬没应他,拨通司机的电话。

    “喂,你好。”

    秋琬自我介绍,说明来意。

    “不记得啦,但我有收捡塑料瓶的习惯,可以带你去找。”

    “好的,谢谢。”秋琬对每一条存在价值的线索深挖细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她这次凭经验在赌,毕竟破案有时候需要带点运气。

    小周恍然大悟:“老大,你效仿前年隔壁3.24凶杀案,对吧?那位婆婆习惯捡矿泉水瓶,为警方提供关键的证据!”

    “嗯。”秋琬转身,右侧的陶聆已经疾步往外走,叫住她,“小陶,别急,我通知老朱送我们过去,正好在车上打个盹儿。”

    “好。”

    将近6点,秋琬领着陶聆,安妤叩响司机韩女士家的防盗门。

    韩女士开门,压低嗓音提醒:“警官,你们尽量小点声,我女儿还在睡觉。”她离婚多年,靠着积蓄和另外两位单亲妈妈合租一辆车,每天三人倒班。

    “好,放心。”

    她们穿脚套和戴手套进屋。

    韩女生带着三人往杂物房走:“我半个月左右卖一次废品,你再晚两天过来就迟咯。”走廊尽头,她抬手拧开门锁,面朝堆积如山的塑料瓶,介绍,“为孩子身体着想,我只捡瓶子和纸板,看着不脏。”

    秋琬勾起唇角:“你是好妈妈。”

    韩女士后退,让开距离:“你们忙,我去给孩子做饭。”

    她离开后,秋琬立即安排:“小陶,你负责左边,小安右边,我中间,把百岁山的塑料瓶都带回去。”

    “好的。”

    她们分头行动,差不多10分钟,挑拣出67个塑料瓶打包。临走前,秋琬将50元压在置物柜的铁盒下,冲着厨房招呼一声,掩门离开。

    车厢后座,安妤撑着懒腰:“唔,希望有收获。”

    陶聆望着窗外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颊边露出久违的浅笑:“但愿。”

    ***

    技术组实验室,陶聆和安妤提取塑料瓶仅剩的矿泉水,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检测,确定其中一瓶含苯。二。氮。成分。

    安妤不禁皱眉:“药物浓度高,喝两三口肯定昏迷,一不小心还会缺氧窒息。”短效苯。二。氮。类,三。唑。仑,无色无味,口服见效迅速,药效比普通安定强数十倍。

    陶聆握着试管的左手轻颤,艰涩地回应:“嗯,再提取DNA。”

    不过20分钟,检测结果出来,显示DNA和李鹤薇留存的数据匹配。

    安妤双手合十,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

    她话音刚落,秋琬敲门进来,神色紧张:“怎么样?”

    陶聆眉眼舒展:“好消息,等安姐打印报告。”

    “先说啊。”

    陶聆示意她看电脑屏幕:“你想的那样,三。唑。仑,DNA全都对应。”

    秋琬紧蹙的眉头稍微放松:“正好,你随我去开会。”

    “嗯?”陶聆跟着她往外走。

    “骨干会议,蜀江派来的领导有点难搞,必须说服他。”秋琬脚步不停,“他叫老江,蒲辰前些年高升的刑侦队长,直接副科提拔为副处。”

    “好,但我怎么说服他?”

    “随即应变,把你尸检发现的细节,今早检测的结果都告诉他。”会议室门前,秋琬轻拍陶聆的肩膀,“别紧张。”

    25岁,还在试用期的年轻警员,抗压能力自然比不得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陶聆笑容恰到好处:“我可以。”李鹤薇既是她的软肋,也能成为她的铠甲。

    走进会议室,她在秋琬身旁落座。首先王涔总结昨天的侦查工作,江队长发言:“根据目前的证据,我打算再次传唤李鹤薇,由彭警官负责审讯。”

    彭警官,蜀江专攻犯罪心理学的审讯专家,从警20年,她破获各类刑事案件共计2000余起,屡立战功。

    “嗯,可以传唤,但技术组发现新的证据,陶法医,你来讲。”

    秋琬说完,陶聆镇定自若地走去电脑前,将U盘插进接口。她展示数张尸检照片,详细讲述两起案件的区别。

    江队长问她:“你的意思,不是一人所为?”

    “对。”

    “有没有可能她故意这样做?混淆试听?”

    “有可能。”陶聆吞咽一下喉咙,冷声刺他,“但演技未免也太好,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江队长愣住两秒,笑着说:“小朋友,你还太年轻,像这类专业人士犯案,反侦查能力极强,对警方来说,非常棘手。”

    秋琬适时接话:“小陶,你点开杜国舟所乘出租车司机照片。”她嘱托左侧的王涔,“王姐,你来讲。”

    “好。”王涔翻开第二页笔记本,抬头道,“照片所示,戴黑色口罩黑色帽子,穿黑色羽绒服的纹身男具有重大嫌疑。他于2月5号下午偷车,20点32分抵达酒店附近的朝阳街,48分接到电话驶离。21点03分,他载着杜国舟往出城方向走,经过孟林街,雨花路,城溪路,最后消失。我猜测,他应该中途换车。”

    “2月5日深夜23点27分,他驮着编织袋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形迹可疑。”

    江队长问秋琬:“他后颈的纹身就是你走访时向邻居打听到的关键线索?”

    “是。”

    江队长暗忖片刻,点头:“嗯,那结合案发现场的脚印,确实存在第二个凶手可能。”

    陶聆出示韩女士出租车照片,塑料瓶照片,检测报告照片,不疾不徐地说:“大家请看,2月5号21点12分,李鹤薇所乘车辆出现在天宇路二段的十字路口,司机韩女士平时习惯捡塑料瓶卖钱。第二张图就是我们在韩女士家中找到的塑料瓶,瓶底剩余的水检测出苯。二。氮。成分,药物浓度偏高,可以短时间内致使成年人昏迷。第四张图,我们还从瓶口和水中提取到李鹤薇的DNA,说明她曾经昏迷,正和其口供一致。”

    她陈述条理清晰,说话的语调抑扬顿挫,江队长沉浸其中,最后经过思考,问道:“你说,喝得少,她睡的时间会不会短一点?”

    “如果李鹤薇喝水量少,瓶底剩余的水根本不能提取检测到她的DNA,只能在瓶口接触口腔的地方检测到。”她神情坚定,语气斩钉截铁,“江队,请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好。三种可能,第一,纹身男单独犯案;第二,纹身男与昏迷的李鹤薇制造误导性,共同犯案;第三,纹身男和另外一位暂时没有引起我们注意的人共同犯案。”

    江队指尖轻敲着桌面:“继续找证据,纹身男,必须尽快把他揪出来,你们的办事效率还是太低啦。”说完,彭警官来电,他出门接电话,3分钟后,领着一位短发,眉宇间透着英气的女警进来。

    “秋队,你给老彭详细讲一下案子,其他同事都出去吧。”

    众人退出会议室,秋琬耐心地讲述案情,她身旁的彭警官同样副处级,平日寡言少语,聊起案件却滔滔不绝:“秋警官,我需要嫌疑人的讯问视频。”

    “好。”秋琬点开监控录像,屏幕转向她。

    彭警官滑动鼠标,细看李鹤薇的微表情和身体姿态,半响,嗐了一声:“没啥问题,她没说谎。”

    第94章 笨,我也想你啊

    综合楼四楼走廊,副局长办公室门外,秋琬抬手准备敲门,室内传出爽朗的笑声。

    “老江那家伙急着立功升正处,跑来折腾你们。”彭警官是刘局的大学校友,年长两岁,知道江队长曾经和她共事。

    刘局习以为常:“他啊,急性子,恨不得今天立案侦查,明儿就破案。”

    “不管他,你们跟着节奏走。”

    “我没搭理,都交给小秋负责。”

    “我知道秋琬,她从乡镇派出所过来,照理应该直接调正职,怎么还在你底下干副职?”

    “小秋是刑侦的好苗子,我提前薅过来,今年7月任期届满,她直接转正。”

    “还要等7月啊?欸,打个商量吧,她交给我,正好蜀江也缺人。”

    “去,堂堂省会城市,怎么和管辖的一个县级市抢人?”

    彭警官捧着保温杯,低头看一眼腕间的手表:“欸,干嘛没人来叫我?”她虽然已经浏览李鹤薇的留置视频,做出大致的判断,但按照常规程序,还是需要当面讯问。

    秋琬闻言,叩响门板:“刘局,彭队。”彭警官同样在蜀江刑侦支队任职,先后荣获“个人嘉奖”五次,“个人三等功”两次,并于前年入选全国审讯人才专家库,和江队平级,都称她彭队。

    刘局:“小秋,进来。”

    秋琬推门进去,先礼貌招呼,随即说:“彭队,李鹤薇已经在1号讯问室。”

    “好。”彭警官转头,“我去去就回,毕竟你答应中午请我吃食堂。”

    刘局眼尾的笑纹加深:“管饱。”

    讯问时长不过30分钟,李鹤薇签字离开,江队快步进屋,拧着眉质问彭警官:“嘿,老彭,你以往审讯两小时起步,今天才27分钟,怎么回事?”

    “该问的我都问了,她答得挺好,你没看监控?”彭警官收拾着桌面的资料,将草稿递给紧随而来的秋琬,“李鹤薇画的嫌犯,你别说,有模有样。”

    秋琬接过草稿,李鹤薇简单勾勒出嫌犯的身形,穿黑色羽绒服,深色裤子,戴鸭舌帽和口罩。

    江队不解:“她咋知道嫌犯长啥样?”

    “大嘴巴子在走廊聊天,她听两句就画出来。”彭警官眼神凌厉,盯着门侧江队带来协助办案的同事,冷声吩咐,“小卫,回去写份检讨。”

    警员颊边的微笑瞬间凝固,江队黑着脸补充:“写两份。”他原本邀请彭警官过来审讯李鹤薇,如果发现口供的漏洞,迅速破案,不仅政绩可以加成,还得一个知人善用的好名声。

    如今美梦落空,他气不打一处来,使唤秋琬:“中午饭后开会。”

    秋琬不惯着他,直接拒绝:“江队,我安排出外勤,恐怕没时间。”

    “出啥外勤?”

    “新线索,去年2月,杜国舟有笔15万元的现金支出,他老婆说不知情,我想去趟蜀江大学,打听一下他的社会关系。”陶洋和李鹤薇的社会关系简单,只有死者杜国舟的私交盘根错节,秋琬抽丝剥茧,往更早的时间追溯,察觉端倪。

    “行吧。”江队交给她全权处理。

    ***

    饭点,陶聆端着饭盒去食堂,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嫂子!”错愕中,她被程映秋拽去车棚的角落,怀里塞进满袋零食:“姐给你买的。”

    “嗯?”小鹿眼懵怔地看着零食,良久才感觉到真实性,久未放晴的灵魂在逐渐复苏。

    程映秋话匣子打开:“放心,她在家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每天念叨你。”她笑着展开双臂,“还有呀,她让我抱抱你。”

    “映秋,薇姐在哪儿?”想见她,陶聆的心不受控制地发颤。

    程映秋解释:“哦,姐被限制活动范围的四天,我们没回老家,所以等会儿就要走,她在后门路边。”

    她话音刚落,只见陶聆转身疾走两步,朝着阳光的方向奔跑起来。

    驾驶室,李鹤薇戴着耳机听歌,闭目养神,车门关闭的声音让她懒散地掀开眼皮。

    “走啦。”她以为是程映秋,低头拧动车钥匙。

    陶聆带着明显颤音:“薇姐”

    李鹤薇握着钥匙的右手顿住,鼻头蓦然发酸。

    “我知道你的近况,也想亲口告诉你,我的近况。”

    李鹤薇偏头,凝望着陶聆肉眼可见瘦削的脸庞,哽住喉咙,说不出话。

    “老陶去世,我三天睡六个小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只是累,非常累,想要靠着你肩膀说说话。”陶聆倚着李鹤薇买的情侣头枕,没有直视她,放空的状态低语,“薇姐,他们说我六亲缘浅,感情淡薄,以前总认为这是诋毁,但现在亲身经历死别,似乎确实如此”

    “陶陶。”李鹤薇斩断她神思,柔声劝慰,“六亲缘浅并不是冷血,相反你已经懂得筛选,也没有亏欠他们,明白吗?”这类人通常童年时期家庭氛围无法给她安全感,成年后也鲜少在家庭中获得情感支持,因此时常觉得孤独,久而久之愈发没有期待,也不愿去回馈。

    “况且,六亲包括阿姨呢,你存钱,不是也想带她走出困境吗?”李鹤薇伸手整理着陶聆被风吹得凌乱的额发,冲她勾起笑容,“现在房子卖啦,可以首付一套两室一厅,阿姨住过去也方便。”

    陶聆琢磨着她的话语,心结稍微纾解,闷声:“嗯。”

    “你不是说阿姨其实挺喜欢打麻将吗?以后她上午出摊,下午就去和姐妹们玩,你和我有空都可以去鱼摊帮忙。”

    陶聆抬头望着她,眼底水光晃动:“薇姐”

    “怎么?不相信我杀鱼的技术?”

    陶聆忙摇头:“没有。”她昨天劝柳芸把鱼摊转出去,但被母亲婉拒,声称骨头还算硬朗,想多坚持两年。

    李鹤薇话锋突转:“陶陶,如果我以后不干警察,你同意吗?”她躺平三天,享受无拘无束的生活,已经不想再被体制内管束。倘若未来完成任务,没有返回深圳,或许会做其他打算。

    陶聆抿着唇,目光灼灼:“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李鹤薇瞧一眼车载显示时间,提醒她:“好,现在我也知道你的近况,某人是不是应该回去吃饭了?”

    陶聆身子探过去,声若蚊蝇:“你还没有”

    “没有什么?”

    “你让映秋抱,为什么不自己”

    李鹤薇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虽然没有构成拥抱的姿势,却在嗓音和吐息间,心与心无限贴近。

    “陶陶,我等你的好消息。”

    ***

    程映秋目视着陶聆拉开车门,她穿过马路,撩起门帘,走进副食店。

    秋惠虞坐在收银台后吃饭,瞧她进来,撂下筷子,起身往厨房走:“映秋,你五天没过来,我留着好吃的火锅鱼。”

    “外婆,您坐,我来拜年,待会儿还得坐车回老家。”程映秋拿一包装着600元现金的红包塞给秋惠虞,“祝您猴年大吉,长命百岁。”

    秋惠虞推辞:“哎哟,怎么又塞钱?小秋也给啦。”

    “她是她,我是我,心意不同。”

    秋惠虞双手包裹着程映秋手背:“她啊,最近忙,每天深夜才回家,8点不到就出门,你们多少天没见面咯?”

    “四天,快五天。”程映秋低头,垂落的左手滑动屏幕,看着三分钟前发出的私信,眸色比天边的乌云阴沉。

    【我在副食店,见一面好不好?最多五分钟。】

    【要去沐洋,后天才回来。】

    【你不想我吗?】

    身后忽然而至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

    “外婆,饭凉了,你快吃,我带小秋上楼拿点东西。”

    “好,快去,去忙。”

    程映秋还在懵怔的状态,被秋琬牵着往里屋走,换鞋,抬脚迈上楼梯。

    两步,三步,确定楼下瞧不见她们,秋琬转身把她搂进怀里,一寸寸收紧手臂,哑声说:“笨,我也想你啊。”

    第95章 李鹤薇招惹谁,非要置她于死地

    正月初三,陶聆原本休假,秋琬知道她破案心切,临走前绕去技术组:“小陶,闲着吗?”

    陶聆抬头,应她:“在写报告。”

    “走,随我去蜀江大学。”

    “需要做什么?”陶聆关电脑,收拾桌面的资料。

    “打听杜国舟的社会关系。”

    “学校不是放假吗?”陶聆起身,和她并肩往外走。

    “还有保安,值班老师,住在家属区的其他老师。”

    秋琬睡眠不足,所以仍然由刑侦大队配备的司机开车。她和陶聆坐在后座,正想闭目养神,程映秋道歉的微信发来:【对不起。】

    【错哪儿了?】秋琬指尖在屏幕跳跃。

    【不知轻重。】

    半小时前,秋琬松开抱着程映秋的手臂,却被她压在楼梯转角索吻,急不可耐,毫无章法。

    秋琬迎合着她的吻,换气的空隙低哄:“不要急。”

    程映秋眼睛湿漉漉:“要急,你马上就去忙,只有5分钟。”

    “8分钟。”

    程映秋的吻逐渐往颈间游走。

    秋琬轻抚女孩埋在颈窝的脑袋,嗓音细碎:“不许留印子。”

    她低头看着羽绒服内搭的高领羊绒衫,唇角泄出无奈的笑意,打字:【下不为例。】

    【好!】

    身旁的陶聆同样在和程映秋私信。

    【老姐开车,她今天只要风度,不要温度,风衣配衬衫,我都替她冷得慌。】

    【围巾在我这儿。】陶聆摩挲着颈间李鹤薇亲手给她缠两圈打结的围巾,心底暖意蔓延。

    【原来如此。】

    【她衬衣里面穿着保暖衣,贴着暖宝宝,应该不冷。】

    【哦,你摸过?】

    【】陶聆只是帮忙贴暖宝宝,然而此时听她打趣,脸色迅速蹿红。

    【嘞,照片,拿走不谢。】

    李鹤薇等红绿灯时回眸微笑的照片,陶聆即刻保存,设置成和对方微信聊天的背景图。

    ***

    50分钟车程,陶聆小憩半个小时,被秋琬唤醒。

    “小陶,到了。”

    秋琬事先打过招呼,警车直接驶进校区,停在法医学院第五教学楼附近。

    “嗯。”陶聆解开安全带,随她下车。

    研究生主要在第五教学楼集中学习,秋琬快步走过去,轻叩值班室的门。

    “你好。”

    “你是?”值班老师开门,恍然道,“哦,老黄说会有警察过来。”

    秋琬解释:“对,我们是蒲辰公安局的警察,因为查案,想了解一些关于杜教授生活和工作中的细节,比如作风,为人处世等等。”

    “我才调来这边,和老杜相处的时间不多。”值班老师看向秋琬身后的女孩,面露喜色,“欸,陶聆?”

    陶聆颔首,礼貌招呼:“张老师好。”

    张老师是陶聆法医毒理学的授课老师,去年9月开始教研究生。

    张老师乐呵呵:“你在蒲辰啊?不错,可以独当一面。”她神色骤变,压低嗓音,严肃道,“其实我道听途说,知道老杜名声不好,喜欢骚扰学生。”

    秋琬警觉,打开录音笔:“您仔细说。”

    “具体细节我不知道,你去问老周。”

    秋琬翻开笔记本:“老周是谁?”

    “周敏教授,她教物证检验。”张老师将周教授的手机号码给她,秋琬和陶聆再三感谢离开。

    秋琬电话联系周教授,获知对方住址,蜀江大学北门,家属区5栋二单元。

    陶聆带路,领着她穿过篮球场,抄近路。

    “还好带着你。”寒风瑟瑟,秋琬双手插在羽绒服的衣兜取暖,问她,“家里的事都办妥了吗?我听小秋说,你已经卖房。”

    陶聆不避讳:“嗯,没有值得留恋的人和事,以后应该也很少回去。”

    “挺好,我以前在汪妍镇派出所工作,知道那边的乡土人情。”秋琬感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希望越来越多同乡的女孩子走出来。”陶聆望着远方,眼底闪烁着微光。

    绕过4栋,周教授已经在3栋二单元对面路边候着她们。秋琬两三步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是周敏周教授吗?”

    “是的。”

    “听说您和杜教授共事七八年。”

    “对,他八年前带第一届研究生。”

    秋琬先自我介绍,提前打消周教授的顾虑:“接下来,我们会录音,但不会将您提供的信息公之于众,请放心。”

    “嗯,我身为老师,有义务告诉你们真相。”周教授娓娓道来,“杜国舟根本不老实,五年前就有人匿名举报他猥亵女学生,只是那会儿没有证据,学院给压下来。”

    “搂抱,性。暗。示,可能初犯,胆子不够大,学生拒绝,他也没有强求。后来越发过分,去年年初,杜国舟试图带女学生出去开房,幸好被家长截住,查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他多次威胁学生,发骚扰视频。”

    “家长想要报警,但因为没有实质伤害,院方出面调和,杜国舟花钱摆平这件事。”

    秋琬拧着眉,问她:“多少钱?”

    “15万。”

    数额正确。

    陶聆嗓音沉闷:“他难道没有因此付出其他代价吗?或者说,院方对其进行规范性处罚?”

    “当然,从去年开始,他只能带男学生。”

    陶聆摇头:“不够,代价太轻了,至少应该吊销教师资格。”

    “唉,所以我才说,必须告诉你们真相,他现在也算自食其果吧。”

    秋琬复盘证词,找出关键点,问周教授:“他五年前被匿名举报,也就是带的第一届研究生?”

    “嗯,他带五个人,两名女学生。但当时副院长找到她们,都说和匿名信无关。”

    秋琬详细记录:“好的,谢谢。”

    中午李鹤薇已经将昨晚发现的线索和盘托出,刘大同和张合源的身高都在170左右,鞋码也与案发现场的鞋印不匹配,但他们都是本案的重要人物,必须深挖细究。

    她们返回警车,秋琬立即联系刘大同、张合源、沈凝。

    张合源坦诚,谈话中,秋琬没有获取任何可用信息。紧接着刘大同,她问:“我记得,这次同学聚会是你提议?”

    “是的,五年不见,聚一聚。”

    “可是你和除开杜国舟,杨某的另外三个人经常聚餐啊。”

    刘大同明显犹豫数秒,回应:“你都说除开老杜和老杨啊,五年聚会,一个都不能少。”

    秋琬察觉他的反常,开门见山说:“刘大同,李鹤薇被一瓶矿泉水放倒,昏迷长达9个小时,那瓶矿泉水,经过谁的手?”

    “当,当时人多,我喝醉酒,记不得。”

    “是吗?但李鹤薇说你递给她。”秋琬步步紧逼,“你们同窗多年,友情深厚,为什么陷害她?她被定罪就是死罪,两条人命啊。”

    刘大同目视着平板电脑微信界面的消息,深吸一口气,渐渐恢复镇静:“少诓我,警方证据不足,她不会有事。”

    “我也在公安系统工作,你这些把戏吓唬谁呢?想把矛盾引向谁?”刘大同装懵,“我不明白。”

    “杜国舟猥亵学生,你知道吗?”

    刘大同吞咽一下喉咙:“不知道。”

    “当年有人写匿名信,你是否清楚?”

    “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秋琬却从他极力压制的呼吸中得到答案。

    “好,你在公安系统工作,知道作伪证的严重性吧?轻则前途尽毁,重则刑事处罚。”秋琬挂断电话,她没有立马拨打沈凝的号码,大概40分钟后,抵达警局,锁住办公室房门,才联系对方。

    “沈法医,你好。”

    “你好。”

    “社会各界都非常关注杜国舟和陶洋的案子,蜀江市局也派来两位副处级干部协助查案。本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李鹤薇,但我们抽丝剥茧,发现凶手另有其人,已经模拟出他的身高,体型。”

    沈凝语气平淡:“嗯,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不通,李鹤薇招惹谁,非要置她于死地。”

    “也许,好心办坏事吧。”沈凝直截道,“秋队,还想问什么?”

    “五年前匿名告发杜国舟猥亵学生,应该不是你或者李鹤薇的手笔,会不会刘大同打抱不平?”秋琬和刘大同谈话以后,推导可能性,试探沈凝。

    话筒对面一如既往的冷静:“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王涔敲门进来,将沈凝弟弟的照片摆在她桌前,低声介绍:“沈昊,男,27岁,身高181,退伍转业,现任蒲辰实验中学保卫科的副科长。”

    “好。”秋琬点头,松开掩盖话筒的手,正要说话,对方颤声道,“我承认杀害杜国舟,陶洋,还有沈宗,但蒲辰晚报记者楚小艺的死,你们管不管?”

    第96章 秋姐,我带映秋去医院

    “我会去警局自首。”

    秋琬脑海中回荡着沈凝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已经提前做好准备,没有半点迟疑。她完全摸不透对方的心思,还在琢磨着沈宗的身份,小周叩响门板:“老大,沈凝在一楼大厅,指明找你。”

    “这么快?”秋琬回过神,和王涔面面相觑,随后起身往外疾步。

    经过登记和安检,沈凝被安排在1号讯问室,秋琬主审,王涔负责记录。简单的确认身份后,沈凝主动交代她在2013年2月19日杀害沈宗,2013年7月8日杀害陶洋,2016年2月5日杀害杜国舟。

    秋琬神情严肃,郑重的语气问她:“动机呢?沈凝,你懂法,身边也有不少在司法岗位工作的朋友,为什么选择一条不归路?”

    沈凝详细叙述。

    她普通的工薪家庭出身,父亲电信公司中层管理,母亲报社首席记者,弟弟即将退伍转业,被安排在中学的保卫科。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却因为六年前的变故,彻底破裂。父母突然离异,母亲楚小艺跳槽蒲辰晚报,半个月后,死于一场车祸。

    沈凝眼底通红,双拳攥紧压制着情绪:“我当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离婚,也不理解我妈从省会城市跳槽蒲辰的决定。”

    “直到三年后,也就是2013年2月,我妈朋友听说沈宗即将再婚,才把他们离婚的真实原因告诉我。”

    沈凝面容透着嫌恶的表情:“沈宗多次嫖。娼被警方逮捕,行政拘留10天,罚款5000。我妈单位的同事都知道这事,她挂不住脸,辞职来蒲辰。”

    秋琬琢磨着细节,追问:“所以你认为他间接害死楚小艺?”

    “难道不是吗?”回想母亲惨死的画面,沈凝肩膀肉眼可见颤抖,心底的火山彻底爆发,红着眼痛斥,“他如果安分守己,我妈根本不会离开蜀江,更不会死!”

    “活该,都活该,包括陶洋,白天领证,深夜就流连在红灯区的按摩店;还有杜国舟,暗示想和学生发生关系,他怂,不敢强迫,经常在碰壁后花钱去高档会所嫖。”

    沈凝胸膛急速起伏,嘴唇发抖:“有买才有卖,亘古不变的道理。”她眼神中迸发着疯狂的光芒,好似被某种未知的病态支配,身体前倾,声音也愈发不受控制,近乎嘶吼,“所以这些脏东西,天不收,我来收。”

    完全与前两次做笔录时和风细雨的状态相反,秋琬察觉她不对劲,提醒道:“你冷静一下。”她走出房间,倒杯水进来,将纸杯递给沈凝,“喝水,慢慢说。”

    沈凝低头,小口啜着水,牙齿啃咬纸杯边沿,高涨的情绪逐渐回落。

    “继续吧。”秋琬瞧她将纸杯搁在手边,抓紧时间推进讯问的流程:“所以你杀害沈宗,陶洋和杜国舟都是因为他们嫖。娼?”

    “对。”

    “没有蓄谋?当时脑子一热的冲动?”

    沈凝抬头,透过镜片,直愣愣地看向秋琬,说出犯案过程:“前两个没有蓄谋,我当时知道父母离婚的真相,回家就和沈宗发生争吵,被*他拿相框砸,情急之下推了他一把,他后脑勺正好扎进挂相框的铁钉,当场死亡。”

    “为什么不报警?如果你的描述属实,这是正当防卫和意外。”

    沈凝眼眶蓄积的泪水淌落,质问她:“报警?我曾经挣扎,也考虑过报警,但我妈的死至今都被定性为车祸,浑身只有碾压伤,没有撞击伤,难道她躺在地面被车轮碾过吗?”

    秋琬面色凝重,侧身和王涔低语:“查一下楚小艺案子的卷宗。”她随即坐直,紧接着问,“说陶洋?”

    “当晚聚餐结束,我在回家途中,碰巧遇见从按摩店出来的陶洋,听他边走边骂李鹤薇,用词非常粗鲁,怎么嫖。娼还能理直气壮?”

    “然后呢?”

    “我顺手拿起路边的木棒打他,他摔倒在地,撞击头部致死。”

    秋琬浏览王涔展示的报告,反驳:“不对,法医的尸检报告提示他刀伤致死,头部也没有撞击伤。”

    “那是你们法医明确尸源以后没有对牙齿再进行核查。”沈凝紧盯着秋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冰箱的头骨我换成标本,不是陶洋。”

    她话音刚落,角落传来敲门声,陶聆温润的嗓音穿过门板:“秋队,新发现。”

    秋琬走去开门,接过陶聆的报告,粗略翻看。

    “嗯,辛苦。”陶聆离开,秋琬把纸质报告放在沈凝身前,沉声道,“出去那位就是陶洋的妹妹,她新丧回来工作,今天就发现细节。”尸检虽然需要细致入微,但法医凭经验可以省略部分工作,节约时间和成本。例如陶洋身份已经确定,有些同行不会做牙齿的分析。

    沈凝目视着报告显示牙齿无法匹配的关键字句,吐出一口气,表情瞬息万变,唇角勾起笑容:“挺好,如果6年前负责尸检的法医也像她这样负责,或许我妈早就瞑目。”

    秋琬不解:“你完全可以单独处理头骨,为什么多此一举留在现场?”

    “留给警方找证据抓我啊,人体标本都会记录在册,出租房的头骨就是我们研究所的标本。”沈凝眼神晦涩不明,笑意加深,“至于李鹤薇,我从始至终就没想过伤害她。”

    “2014年9月,她接受蜀江电视台的采访,提到研究生时期已经在模拟画像,通过家属的描述画出失踪多年的亲人;根据四五岁的照片,画出那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甚至看到儿子的照片,大致画出母亲的长相。”

    “我妈那阵子在暗访,出事当天她原本拿着我弟的寸照去政务中心**,但遗物没发现照片。”

    秋琬推测:“你认为沈昊的照片遗落在暗访现场,被人捡到,正好托李鹤薇画出楚小艺的相貌,然后蓄意报复?”

    沈凝的喉咙好似哽着东西,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没有向她当面求证?”

    沈凝摇头:“她只是好心办坏事,被利用。”

    “我妈去世这些年,李鹤薇积极帮忙周旋,寻找证据,所以我虽然难受,却从来没有责怪她。”

    沈凝强调:“这次谋杀杜国舟,陷害她,只是我以身入局的计划,想把事情闹大,警方才会重视。”

    “不过我弟弟,也就是沈昊,他属于不确定因素,去年两次在不和我商量的情况下袭击李鹤薇,最近也在跟踪她。”

    沈昊,秋琬噌的一下站起来,夺门而出,快步走进隔壁监控室。她环视房间,面红耳赤地问:“老徐呢?”

    小廖应她:“厕,厕所。”

    秋琬掏出手机拨通老徐电话。

    “喂,老徐。”

    “秋队,什么事?”

    “我已经派小周带队去抓沈昊,你负责跟进。”她挂断电话,随即联系程映秋,然而连续两次都在通话中。

    ***

    20分钟前,蒲辰开往沐洋镇的省道207,李鹤薇神经紧绷,通过后视镜观察车后的白色轿车。她故意左转,掉头再右转,轿车依葫芦画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

    程映秋发现导航线路改变,忙问:“姐,干啥?”

    “被跟踪。”李鹤薇眉头轻蹙,思考怎么摆脱,叮嘱身旁的她,“你先别吃零食,把东西放好,抓紧拉手。”

    “哦。”程映秋将辣条塞回袋子,坐正,伸手抓住右上角的拉手。她吞咽一下喉咙,大脑空白,还在消化突如其来的信息,“谁啊?”

    “不知道。”李鹤薇担心连累程映秋,内心忐忑,表面依旧镇定自若,不疾不徐地转动方向盘。

    “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用。”李鹤薇瞧着不远处的加油站,减速拐进去,白色轿车停在路边等待。

    她降低车窗,招呼加油员:“95号汽油加满。”

    “行。”加油员打开油箱盖挂油枪,问她,“现金还是刷卡?”

    李鹤薇示意:“姐,你靠近一点。”

    “什么事?”加油员大步走过去。

    “我是警察,正在办案,看见那边的别克牌白色小轿车吗?”

    加油员抬头遥望,片刻后收回视线,抿紧着薄唇:“嗯。”

    李鹤薇安抚她:“别紧张,按我说的办。”

    “好,你,你说。”

    “报警,说遇到抢劫”

    她话还在唇边绕,程映秋捂着肚子,声音虚弱:“姐,我,我肚子痛。”

    “去厕所?”

    “好。”程映秋松开安全带,拿着抽纸下车。

    加满汽油,李鹤薇将车挪到旁边。

    加油员侧着身,压低嗓音建议:“警官,你去里屋,监控可以观察外面。”

    李鹤薇点头:“谢谢。”她跟随加油员进去,扫码佯装付钱,紧盯着监控录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巡逻的警察提前赶来,打电话了解情况。

    “多少人抢劫?有没有武器?”

    李鹤薇应道:“1名成年男性,武器未知,可以先去敲窗。”

    “同行?”

    李鹤薇实话实说:“对,我在蒲辰公安局刑侦大队技术组工作,被他跟踪,不是抢劫。”

    事态紧急,巡逻警没有求证领导,全副武装的她半蹲着前进,从后面逼近白色轿车。观察员判断位置,提示:“准备,行动。”

    巡逻警蓦地站起身,敲响车窗。

    车厢内,沈昊面容仿佛失去血色,陡然发白。

    “驾照,身份证。”

    沈昊置若罔闻,发动轿车,试图逃跑。

    巡逻警通过对讲机联系同事:“截住他!”随即大声警示沈昊,“两辆巡逻车候在外面,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发动机轰鸣声渐弱,沈昊眼眶泛红,望着加油站台的李鹤薇,缓慢举起双手。

    第97章 接纳她似春雨般温润的吻

    巡逻警取出手铐,控制放弃抵抗的沈昊。通过比对,发现他正是半小时前刑侦大队请求协助追捕的嫌疑对象,即刻通知随车队长,队长立马联系负责此次逮捕行动的小周。

    沈昊被同事带走,巡逻警需要登记报案信息,快步走向李鹤薇,将表格递给她:“同志,填一下。”

    李鹤薇接过报案表:“好。”

    “身份证。”

    “稍等。”李鹤薇去车厢拿来身份证,交给巡逻警,按照流程登记。签完字,目视着两辆巡逻车远去,她偏头,凑巧瞧见窜出厕所的身影。

    “姐,快开门,我得吃药。”程映秋等待车锁解开,坐进副驾驶。

    李鹤薇两三步走近,拉开车门,面露忧色:“还难受吗?”

    程映秋翻找布洛芬:“嗯。”吃完药,素来闹腾的她蔫巴巴地靠着头枕,发现小车正往蒲辰市区的方向走,奇怪道,“欸?姐,这是要回去?”

    “对,案子快收尾,可能需要我。”

    “收尾?”程映秋惊诧,捂着肚子问,“不是说没进展吗?”

    “跟踪我的人被抓,应该和案子有关。”

    “好!我先给老程打电话。”宅家的四天,被琐事缠绕,程映秋成功躲过父母的耳提面命。然而只要去沐洋,难免直面家长里短,幸好找到正当理由可以逃脱。

    李鹤薇走省道,前方的卡车压着,提不起速。她听程映秋三言两语交代,挂断电话,关心对方身体:“去不去医院?”

    程映秋眉头深锁,10度左右的天儿,前额竟然沁出薄汗:“我先睡会儿。”

    “不行,去医院。”李鹤薇导航距离最近的蒲辰人民医院,补充道,“你昨晚就说肚子痛,吃药压下去,现在持续疼痛,必须检查原因。”

    程映秋耷拉着脑袋回应:“哦。”

    她话在唇边绕,李鹤薇的手机振动,显示秋琬来电。电话接听,话筒对面言语急切:“你们没事吧?”

    “没事。”

    秋琬深吸一口气:“我听小周说你们被沈昊跟踪,具体过程还不了解。”

    “沈昊?”李鹤薇懵怔,她认识沈凝,却不知道沈昊的存在。

    “先回来,沈凝已经供认谋杀和嫁祸,她想见你。”

    “好。”李鹤薇瞬间拧紧秀眉,“急吗?我得带映秋去医院。”

    秋琬心头坠落的巨石霎时提起,忙不迭追问:“医院?她怎么了?受伤吗?”

    “肚子痛,可能急性肠胃炎。”

    “姐,给我。”程映秋示意,接过手机,软声安慰,“别担心,可能吃坏肚子。”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最近半个月经常闹肚子。”秋琬虽然没和程映秋待在一起,但小姑娘不会隐瞒,随时报备的性格,让她能够及时知道对方的身体状况。

    “春节大鱼大肉,姐买的零食也不断,我嘴馋,吃得多”

    秋琬听着她强忍疼痛,有气无力的声音,嗓子发堵,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乖,你先休息,我忙完就去医院。”

    结束通话,李鹤薇发现程映秋的疼痛没有因为药物减缓。她压着超速线,猛踩油门,不过20分钟抵达医院停车场,将人送进急诊。经过医生体查,腹部彩超等检查,确诊胆结石引起急性胆囊炎,建议先输液稳住病情,再商量后续的治疗方案。

    傍晚,下班的陶聆拎着打包的饭食赶来医院,李鹤薇正在帮程映秋调整输液器的速度。

    “手还疼不疼?”

    程映秋摇头:“不疼。”她余光睨见门外的陶聆,抿紧的唇线终于弯出弧度,亲昵地喊,“嫂子。”

    李鹤薇转身,望着朝她走来的女孩,眼尾笑意渐浓,伸手去接食品袋。

    陶聆自然地递给她,目光挪移,关注病床的程映秋:“医生怎么说?”

    “先消炎止疼,再看要不要取结石。”李鹤薇湿纸巾擦手,拿出饭盒,摆在旁边的置物柜上。

    “程姨她们知道吗?”

    “暂时没告诉她们,需要手术再说吧。”李鹤薇打开盖子,顿时喜眉笑眼,“土豆炖牛腩,绍子蒸蛋,干煸豇豆,伙食不错啊。”

    “毕竟还在过节期间,食堂的阿姨拿三倍工资干活,心情好。”

    “来,吃饭。”李鹤薇端着一次性餐碗,招呼陶聆坐在旁边陪护凳,往她碗里夹菜。

    程映秋没眼看,气鼓鼓地嘟着嘴:“够啦,你们虐待病人。”

    李鹤薇拿勺子舀蒸蛋,故意逗她:“这是你吃东西不知道节制的惩罚。”

    “你!”程映秋急性炎症,必须禁食,抱着手机向秋琬告状,【她们吃香喝辣,我只能输液。】

    【打吊针照片。】

    【疼。】

    【知道你在忙,但好想你。】

    【猫猫哭泣表情包。】

    秋琬在开会,没有回复,她退出对话框,发现商岚的未读消息,顺手点进去查看。

    【小秋,我听小琬说你胆囊炎住院?】

    程映秋惊讶,秋琬竟然因为她主动联系商岚。

    【是的,阿姨,我以前就有结石,只是小,没管它。】

    【她已经把你的检查报告发给我,现在炎症急性期,控制以后恐怕还得手术。】

    程映秋心底泛软,指尖在屏幕飞舞,编辑文字:【我听您的。】

    【不疼的话,明天办转院手续,我安排你住院。】商岚是肝胆外科专家,作为国内首批保胆先行者,长期致力于微创保胆取石的研究,擅长双镜联合保胆取石术,单孔经脐无痕保胆取石术等多项治疗技术。所以秋琬在知道程映秋胆囊炎,可能需要手术后,挣扎良久,多年以来,第一次拨通母亲的电话。

    【好的,谢谢阿姨。】

    【阿姨也要感谢你在中间周旋。】

    客套两句,程映秋放好手机抬头,李鹤薇已经在收拾打包盒。

    “我去一趟警局,映秋就交给你照看。”

    陶聆擦着置物柜表面的油渍:“放心。”

    “哎哟,嫂子,你快送她下楼,我受不了。”

    陶聆扔掉纸巾,耳朵微不可察泛红,抬眸望着药瓶,温声应她:“你在输液。”

    程映秋侧身背对着她们:“至少20分钟才见底呢。”

    话音刚落,李鹤薇牵着陶聆往外走,叮嘱病房的她:“行,你睡会儿,难受的话打电话或者按铃叫护士。”

    “哼,重色轻妹的家伙。”

    程映秋嘟囔的话语跑进耳朵,陶聆脸颊愈发滚烫,跟随李鹤薇乘坐电梯,拐出住院楼,疾步走去停车场。她感受着十指相扣的温度,心脏也急促跳动,仿佛即将蹦出胸腔。

    “我得抓紧时间过去,你陪我坐会儿。”车门拉开,陶聆被李鹤薇塞进后座,还在愣怔的状态,眼前带着外面寒意的女人拥住她。

    “五分钟。”

    李鹤薇过分温柔的语气蛊惑着陶聆,她挪不开眼,魔怔一般对视着,呼吸共频。

    “陶陶,我想你。”中午在单位门外短暂的相聚,李鹤薇再三克制,如今理智被数日的思念彻底摧垮,欺身吻住陶聆近在咫尺的红唇。

    难怪吃完饭塞给她一块口香糖,陶聆没有回应,唇齿间溢出低声:“薇姐”

    “没关系,贴着防窥膜。”

    陶聆鼻腔嗯声应允,仰着头,接纳她似春雨般温润的吻。

    春雨滋润着薄唇

    耳朵的软骨

    锁骨

    她回以难耐的,异常撩人的轻喘,最后抬手掩住嘴噤声,任由春雨在侧颈徜徉。

    “薇姐”

    “嗯?”

    “轻点,不能留印”

    李鹤薇哑声答应:“好,我知道分寸。”

    第98章 沈凝声音哽咽,娓娓道来。

    蒲辰市公安局,刑警大队讯问室,身穿黑灰色羊绒大衣的沈凝孤身坐在讯问椅前,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

    单边玻璃相隔的监控室,秋琬正在调试设备,李鹤薇靠着旁边的木桌,翻阅讯问记录。

    “你看第二份吧,她交代杀害陶洋的动机和过程。”

    “嗯。”李鹤薇浏览着冰冷的文字,眉峰逐渐收拢,跳过陶洋被杀的细节,关注沈凝陷害她的原因,问秋琬,“秋姐,楚小艺案子的卷宗呢?”

    秋琬叹气:“交通大队在三年前才开始用电子档案。”国内警局使用电子档案的时间可以追溯至2006年,但不同城市,不同部门建档时间会有先后差异。

    “纸质档案?”

    “三年前的一场大火,毁了。”

    “大火?为什么都在三年前?”李鹤薇站直,不自觉攥紧手中的文件,直视秋琬,“你不觉得蹊跷吗?”

    “是,但起火原因报的电线短路。”

    李鹤薇犯难,收回视线,盯着讯问室双眼微阖的沈凝,低声呢喃:“没有档案,怎么查”

    秋琬嗓音沉重:“我们开会,江队长说案件久远,而且都已经定性为车祸,没必要浪费警力。”

    李鹤薇登时气急,质问:“浪费警力?沈凝以身入局都不能给她一个说法?”

    “目前没有定论,彭队和刘局已经上报省厅,讨论调查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秋琬确定设备调试妥帖,示意李鹤薇,“去吧,她想单独和你聊会儿天。”

    “好。”

    李鹤薇点头,端着事先准备的纸杯,推门出去,走进旁边的讯问室。

    “喝水吗?”她移步靠近沈凝,温声问。

    沈凝唇角勾出轻浅的弧度,抬手接过纸杯:“谢谢。”犯罪嫌疑人通常不需要戴手铐,除非严重违反制度或存在其他特殊的安全风险。

    李鹤薇在她对面落座,开门见山道:“沈凝,你不应该。”

    沈凝短暂沉默,眼神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无奈,苦笑回应:“我已经踏错第一步,没有回头路。”

    “因为沈宗?”

    沈凝闻言,微不可察地咬了一下唇,没有回避问题:“是,双手沾了血,洗不干净的。”

    “但根据你的口供,那是正当防卫和意外,应该报警啊!”李鹤薇和秋琬相同的建议。

    “你不懂。”沈凝摇头,“我当时根本没法冷静,眼睁睁看着他在面前停止呼吸”

    “甚至觉得他活该,应该下去向我妈赔罪。”

    李鹤薇大致了解案情,问她:“你认为沈宗嫖。娼间接造成楚小艺的死,所以憎恨私生活混乱的人,本来想替我教训陶洋,却失手将他打死,是吗?”

    “是。”沈凝抬眸,望着曾经的同窗好友,半响才低声开口,“对不起。”

    李鹤薇长吁一口气:“我和陶洋已经解除婚姻关系,他的妈妈表示一切交给法律判定,应该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她补充道,“沈凝,我研究生时期帮警局模拟画像,都需要签署保密协议,所以不会出现没有报备的情况。”

    她展示照片:“这是2009年8月,我和警方签署的协议,需要通过罪犯儿子的照片模拟画像,通缉嫌犯。毕业前所有的底稿都在这里,没有和阿姨外貌相似的画像。”

    沈凝瞬间哽住喉咙:“我”

    李鹤薇郑重其事的语气:“沈凝,你的诉求我都知道,也会竭尽所能去周旋。但你要明白,现在证据不足,没有让警方必须去调查的理由。”

    “有,我有。”沈凝骤然瞪圆眼睛,“望深路113号,丽承小区二栋1单元202,我妈妈的尸体被保存在那儿。”

    “我还有当时亲自解剖的照片,不会作假。”

    “大薇,嫁祸你也是权宜之计,开始就决定在恰当的时机来警局自首。”

    她声嘶力竭:“我现在只相信你。”

    李鹤薇记录沈凝提及的地址,秋琬即刻安排附近的巡逻警跟进。

    “还有一个疑点,杜国舟不是你亲自动手,而是你指挥沈昊在车厢后座按照相同的手法犯案,是吗?”

    沈凝供认不讳:“对,我必须具备不在场证据,将嫌疑指向你,引出陶洋的案子。因为只有连环凶杀案,省厅才会直接过问。”

    供词吻合,沈凝希望警方调查楚小艺死亡的原因,将凶手绳之于法,沈昊却三番五次企图谋杀李鹤薇。

    李鹤薇紧抿的唇瓣开合:“你怕他再伤我,提出谋杀杜国舟,顺势栽赃我?”

    “是,你说喜欢画画,把奖学金让给我,评奖和交流学习的机会也不争取。我妈死后,你费心劳神帮忙调查”沈凝声音哽咽,娓娓道来。

    李鹤薇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还是因为她们的友情轻易烧红眼眶。她目视着小廖带走沈凝,脚步灌铅似的沉重。恍惚中,被秋琬唤醒:“走,去趟现场。”

    “什么情况?”李鹤薇压住喷薄欲出的情绪,理智回笼,问她。

    秋琬边走边说:“楚小艺的尸体经过特殊处理,但尸表已经出现轻微的腐败现象,需要你和小陶过去当场取证。”

    “好。”

    藏青色的浓雾中光线昏暗,两辆警车划破寂静,停在丽承小区的正门,众人步行前往存尸现场。陶聆乘坐出租车提前抵达,瞧李鹤薇进来,两人短暂对视,立刻展开工作。

    视线所及,客厅靠左的位置摆放着水晶棺,楚小艺平躺在里面。

    赵晓婷负责拍照,低声嘀咕:“虽然尸表出现腐败,但双腿和腹部发现明显的碾压伤,撞击伤在哪儿?”

    身旁的小周问:“老大,开棺吗?”

    秋琬征询李鹤薇,瞧她点头,吩咐同事:“开棺。”

    两三位警员忙活一阵,推动棺盖,打开密闭的水晶棺。尸体皮肤接触空气的瞬间迅速变色,陶聆戴着手套对其进行初检。

    “大腿,腹部,手腕至前臂处碾压伤。”她抬手示意,“证物袋取材。”

    “晓婷姐,拍照,后脑勺钝器伤。”

    李鹤薇凑近观察:“什么钝器?”

    陶聆拿尺子丈量:“接触面长12厘米,宽7厘米,类似棍棒的东西,连续击打。”

    秋琬疑惑:“不是撞击伤?”

    “不是。”

    李鹤薇回忆和沈凝谈话的过程,叮嘱安妤:“她把楚小艺的内脏保存在容器中,仔细找一找。”

    “好!”

    三分钟后,安妤和何英在卧室角落的米缸底部发现四个玻璃容器,分别保存肝脏,心脏,肾脏,脾脏等重要器官。

    书房的小吕惊呼:“老大,笔记本和照片!”

    “拿过来。”

    小吕抱着相册和笔记本跑来,递给她,秋琬翻看。

    照片右上角显示的日期,2010年3月10日23点12分,笔记本记录的解剖时间也是2010年3月10日23点12分开始检查尸表。

    所有的碾压伤都和现在的尸表吻合。

    “秋姐,需要将遗体带回去照ct,判断一下骨折的程度,确定是否车祸导致。”陶聆接过存放内脏的容器,观察表面,紧接着说,“人体被车辆猛烈撞击,内脏大概会不同程度受损,但目前看来,靠近碾压伤的肾脏近端似乎被挤压,其他器官应该完好。”

    “嗯,行。”

    秋琬叫来老徐,派人搬运尸体。陶聆把容器装进大号的证物袋,不能颠簸,只好拎在手中。她退至角落,等待同事收尾,不禁感伤。沈凝当年怀着怎样的心情解剖母亲,又是如何一字一句将过程和细节记录在册

    第99章 脑海中浮现troublemaker的动作

    完成解剖已经接近深夜11点,正如沈凝尸检记录,楚小艺属于机械性窒息死亡。刘局和江队,彭队商量以后,当机立断,通知秋琬、李鹤薇和另外两位中队长开会。

    重案组会议室,刘局汇总信息:楚小艺,女,蒲辰晚报首席记者,死于2010年3月8日,被交通大队认定为车祸致死。2010年3月10日,她的女儿沈凝复检尸体,发现异常后报警,没有得到反馈。

    2010年8月13日,法院宣判,按照《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肇事者王某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造成人员伤亡,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后续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等民事赔偿共计46万余元,其女沈凝拒收,由其子沈昊签字收取。

    2011年1月12日,法院搬迁,2009—2010年的部分档案遗失,楚小艺的档案在其中。

    2013年7月19日,交警大队的档案室起火,楚小艺的档案被烧毁。

    2016年2月11日晚9点27分,楚小艺的尸体在丽承小区被发现,经过法医陶聆解剖,确定死亡原因并非车祸。

    “我们在场的七个人,都分析一下,谈一谈对案子的看法。老江,你先。”

    江队长抿两口浓茶,说着客套话:“我嘛,过来协助破案,还是你们做主。”

    刘局勾起浅笑:“老江,六年前你还在蒲辰,沈凝报案,你没有印象?”

    江队长笑容骤然凝固,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眼角微挑,看向刘局:“交警大队都已经认定的案子,我去推翻,不是打他们的脸吗?况且,有些案子交给底下的兄弟经手,我哪里记得住?”

    典型的懒政。

    不予立案侦查的报案记录只能保存半年,因此无法知道当时谁负责跟进。秋琬根据沈凝提供的回执单,联系接警的同事,对方表示所有的案子都会及时上报,没有消息就是证据不足。

    彭队长笔尖轻敲桌面,吸引目光:“我说两句。”

    刘局点头:“好。”

    “张局的意思,彻查。但案发至今已经过去六年,也没有卷宗,证据都被掩埋或者销毁,需要做好徒劳无功的准备。”她口中的张局正是省厅的委员,蜀江市公安局局长,负责蜀江和所辖区域重大刑事案件的决策。

    “明白。”

    刘局滑动鼠标,展示以楚小艺为中心的人物关系网,讲重点:“首先,当年的肇事司机在哪儿,他是关键人物;负责尸检的法医呢?是不是收钱办事?还有死者的同事,沈凝不是说楚小艺那会儿正在暗访吗?”

    “暗访什么?会不会和她的死有关?”

    秋琬插话:“刘局,肇事司机王某在三年前因为急性心肌梗死病逝。”

    刘局双手交叉抵着下颌,神情严肃:“他才36岁,出狱后就死了?”

    秋琬肯定:“是。”

    “难办”

    李鹤薇冷静分析细节和线索,寻根究源:“秋队,交警大队负责楚小艺案子的同事呢?”

    “副队长贺添,前两年退下来,现在和女儿住在北城,已经请他回来协查,明早的飞机。”秋琬身为重案中队的队长,留意细节,全盘考虑,将线索串联起来。她紧接着汇报,“还有法医,五年前从司法鉴定中心离职,正在试图和他取得联系。”

    “好。”讨论继续,刘局最后总结,彭队表明省厅在讨论案件等级的划分,如果定性为重大刑事案件,需要更多的证据。

    会议结束差不多12点,李鹤薇和陶聆步行回家,秋琬打车去医院。

    肝胆外科住院部,秋琬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床前的商岚听见动静,起身走过来,绕过她,示意门外详聊。秋琬沉默不语,紧跟着脚步,母女俩在不远处的楼梯口驻足。

    商岚温声开口:“小秋睡着了。”

    “嗯。”秋琬轻咬一下唇,低语,“谢谢。”

    商岚微笑,眼尾细纹明显:“小秋性格好,你眼光不错。”

    秋琬原本垂着脑袋,些许不自在,听她主动提起程映秋,显然已经知道两人关系的语气,猛然抬头。楼梯间光线昏暗,她们相隔半米的距离,秋琬鲜少的在平静状态直视商岚,回想当初中考后发烧,抹着眼泪给对方打电话,却被告知在忙手术的场景,良久憋不出半句话。

    还是年长者打破沉寂。

    “我看完她所有的检查报告,确实需要做手术。”

    秋琬认同:“嗯,做。”

    “人民医院的副主任建议切除胆囊,但我考虑胆囊切除,以后可能会偶尔腹泻,或者并发症出现,打算保胆取石。”商岚摸出手机,滑开程映秋的报告,继续说,“小秋的胆囊收缩功能不算差,具备做保胆手术的条件。”

    秋琬浏览报告,看不懂晦涩的专业术语,但相信商岚的技术,点头道:“好,明天转院吗?”

    “对,明天转去附二院,先消炎治疗,情况好的话,初八加台手术。”商岚年后的手术已经从初八排到十五,只能加手术。

    “嗯,还要麻烦您帮忙安排,我走不开。”

    生疏,客套,但万事开头难,好歹已经可以主动攀谈,商岚笑意盈盈:“你走不开,不是还有我吗?我和小秋在你去年车祸骨折的时候加的微信,平时聊得少,但逢年过节,她会主动问候。”

    “小秋大概知道我们的隔阂,分寸拿捏得很好,你不要怪她。”商岚将近9点赶来医院接替陶聆,正好瞧见程映秋和秋琬聊天,发错截图,将私发给李鹤薇显摆,商岚关心她的截图发给对方,虽然立马撤回,但秋琬应该已经瞧见内容。

    秋琬明白商岚的言外之意,程映秋夹在她们中间不好处,微蹙的眉头稍微松开,正要回应,对方先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

    “我想陪她。”她们中午10分钟的独处时间,秋琬知道程映秋的心思,盼着见她,即便只有短暂的半盏茶工夫。

    “小秋不让,她在医院附近订了间房,叫我去休息。”商岚强调,“查案是脑力劳动,你连续三天睡眠不足,只会影响工作,事倍功半。”

    秋琬斟酌半响,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我去看看她。”

    商岚无奈,晓得她执拗的脾气,再三叮嘱两句,先行离开。

    秋琬回房后,走去床边,伸手整理程映秋肩膀的被子,女孩忽然睁开眼。

    “阿姨走啦?”

    “装睡?”秋琬的手被她握住,顺势坐下来。

    程映秋的腹部隐隐作痛,幸好能够承受的范围,她勉强挤出笑容:“是啊,阿姨不肯走,我只能装睡。”

    “她刚走。”秋琬抬手轻抚小姑娘眉宇间的褶皱,打断对方想说的话,“我知道你的打算。”

    程映秋眨眼:“不行吗?我问过医生,不需要陪护。”

    “再待会儿。”

    程映秋偏头拿起手机,扫一眼屏幕显示的时间:“10分钟。”

    “好。等破案以后,你身体痊愈,我教你跳舞。”前段时间秋琬手臂康复期,后来程映秋出差,两人聚少离多,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程映秋时刻保持捧场的状态,给予足够的情绪价值:“好耶,跳什么?”

    “都行,你想学什么?”

    程映秋小声嘟囔:“troublemaker,可以吗?想和你跳双人舞。”

    秋琬脑海中浮现troublemaker的动作,沉默以对。

    程映秋抿着嘴:“好不好嘛,看在我生病需要做手术的份上。”

    秋琬听着小姑娘明显撒娇的口吻,哪里舍得拒绝,柔声提醒:“小声点,别吵醒隔壁床的妹妹。”

    “什么意思?你答应啦!”

    秋琬眼尾的笑意无处可藏:“不然呢?。”

    程映秋借着床灯凝望眼前的女人,心底痒意蔓延,毫不遮掩地表明内心深处的思绪:“你能不能靠近一点,我想说悄悄话。”

    “嗯?”秋琬依言凑近,程映秋仰头,啄一下她的侧脸,笑若三月的桃花:“晚安。”

    第100章 她拼命申冤的女儿呢

    案发以后,陶聆的睡*眠严重缺乏,昨晚靠在李鹤薇怀里,终于好梦。清晨,被闹铃吵醒,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她睁开眼,转头拿过手机。

    9点02分。

    薇姐10点开会。

    今天正月初四,陶聆还在休假期间,打算下午陪母亲去认领陶洋的尸体,火化安葬。她缓过迷蒙的状态,翻身起床,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寻找李鹤薇的身影。

    卫生间,客厅,厨房,最后在书房瞅见穿家居服的她。

    “薇姐?”

    “我找到一个U盘。”李鹤薇没有回头,握着鼠标,点开电脑屏幕显示的文件夹,呢喃道,“可能是线索,重要的线索。”

    “线索?”陶聆走近,双手撑着她身后的椅背,浏览桌面文件夹的内容。

    “沈凝说,原主一直在帮她查案,所以我就想,会不会留着什么线索。”李鹤薇整夜被混乱的梦境困扰,沈凝以身入局的绝望搅得她难以好眠,凌晨醒来就急不可待翻找原主遗留,曾经没有触碰过的私人物品。

    书柜右下方的抽屉锁着,她找寻钥匙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个标注“楚小艺”名字的u盘,

    u盘共5个文件夹,按照时间排列,分别在2010年4月9日—2010年4月10日,2010年5月2日—2010年5月4日,2011年8月17日—2011年8月20日,2012年2月11日—2012年2月14日,随后间隔两年,2014年12月18日。

    李鹤薇戳开第一个。

    2010年4月9日,原主研究生没有毕业,通过沈凝叙述,以及结案后留存的书面回执,整理文档。

    2010年3月7日晚,沈凝和楚小艺通电话,知道母亲明天会去政务中心帮沈昊办理退伍需要的业务。2010年3月8日,楚小艺8点27分出门,小区监控拍到她身穿青色外套,背着相机,挎手提包的照片。

    然而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甚至遗物中并没有发现相机,原主在相机后面拿红笔注明“在哪?被顺手牵羊还是蓄意盗取?”

    法医尸检死亡原因:车祸导致失血性休克,心脏骤停,后脑勺撞击伤,四肢和腹部多处碾压伤。

    沈凝尸检:腿部,腹部,手腕至前臂碾压伤;后脑勺反复击打的钝器伤(非撞击伤)。

    现场和尸检的照片原主都有存档,但生物检材、痕检、物证已经被彻底销毁,刑侦部门不受理案件,还原真相难如登天。

    2010年5月2日,原主绘制人物关系图,陪同沈凝找到负责肇事案的交警大队副队长贺添,被对方打官腔搪塞。

    2010年5月3日和4日,原主多次联系主检楚小艺的法医未果。

    2011年8月17日,原主被蒲辰市公安局录用,利用职务之便试图调取档案被拒绝。她再次前往交警大队干涉,副队长笑面虎,口头答应,实则电话联系她的领导,叮嘱必须按程序办事。

    原主在贺添照片后面写明:“拒绝原因?迅速将案件定性为车祸致死,渎职还是收取贿赂?”

    2012年2月11日,联系楚小艺生前的助理,同组人员,都对她身前暗访事件避而不谈。马鹏(蒲辰晚报记者站站长,主任记者)苏露(蒲辰晚报记者,楚小艺助理)

    2013年,交警大队档案室失火后,沈凝写信给蜀江市交警支队,抛出所有的疑点,对方回信已经移交给蒲辰交警大队处理,再次石沉大海。

    2014年7月,原主晋升中队长,复盘过程,逐渐明白查案困难重重的原因,开始秘密调查。多次查询贺添和法医的银行流水。2014年12月18日,原主车祸骨折,收到恐吓短信。

    【不要多管闲事,下次可能不是胳膊。】

    陶聆抓着椅背的右手骤然收紧,下意识低唤:“薇姐”原来2014年的车祸不是追尾,而是蓄意报复。

    “没事。”李鹤薇深呼吸,回想去年穿越后收到以为恶作剧的短信,立马摸出手机,解锁翻找。

    2015年7月17日0:23分【你运气好,花盆砸偏,但不是每次都好运。】

    原主被花盆吓晕,也是他们的手笔?李鹤薇自认心理素质良好,甚少被面临的困境左右情绪,但此时此刻,她眉头紧蹙,心脏竟然难以控制地失去跳动的节奏。

    陶聆眼眶瞬间红透,抓起旁边的手机:“告诉秋姐,我们把线索都告诉秋姐。”

    “别急。”李鹤薇抿着唇琢磨细节,声音沉闷,“楚小艺的案子不简单,档案被销毁,遗失,肇事者出狱后离奇死亡,法医辞职,同事回避暗访内容”

    “陶陶,可能有内部人员干涉。副队长贺添?法院档案室管理人员?或者司法机关等级更高的人。”李鹤薇联想到现实世界新晃的操场埋尸案,历经16年,真相终归水落石出,死者家属也曾经给各级领导写信求助,不是被拒绝,就是根本不回应。

    陶聆愁容满面:“应该怎么办?”

    “我们昨晚开会,省厅已经在商量案件的定级,秋姐和刘局都有察觉,肯定会讨论应对方案。”李鹤薇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乍然响起,秋琬来电。

    她即刻接听:“喂,秋姐。”

    “贺添死了。”

    李鹤薇震惊:“什么?”

    “自尽,有遗书。”秋琬叹一口气,补充道,“你先来警局开会。”

    李鹤薇神情凝重:“好。”

    ***

    蒲辰公安局三楼小会议室,昨晚的七个人与会。

    “两个消息,贺添自杀,法医孟诓自首。”刘局通过电子屏幕展示遗书,“他说当年收了王某100万,匆忙把案子拍板为车祸,后续怕事情败露,烧档案,托关系故意弄丢法院的档案。”

    “至于孟诓,声称肇事司机王某给他50万,让他睁眼说瞎话。”

    江队言语兴奋:“证据链完整啊。”

    “表面完整,但巧合太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秋琬翻出一张照片,介绍,“这是法院档案室的管理员赵某,他说卖贺添人情,受贿10万,趁法院搬迁,盗取包括楚小艺车祸致死案在内的20份档案。”

    江队笑意更甚:“你看,还有人证。”

    “但贺添在昨晚接到一通来电号码没有实名,归属地在蜀江的电话,通话时长12分19秒。”

    刘局拧眉:“打回去问他是谁?”

    “一直占线,大概电话卡都给扔了吧。”

    众人顿时沉默,彭队忽然离开座位,冷声道:“我去提审法医和档案管理员。”

    秋琬提醒她:“彭队,法医在1号审讯室,管理员在2号审讯室。”

    “行。”

    李鹤薇没有将原主私自调查获取的线索告知在场同事,她保持缄默不言。

    半小时后,彭队推开会议室的房门,道出审讯的结论:“他们没撒谎。”

    “我就说嘛,知道警局已经严查,谁还敢说谎?”江队笑容满面,“老刘啊,你们蒲辰连破三个案子,等着开会被表扬吧。”

    “还有老彭,咱们回去也好交差。”

    李鹤薇冷不防开口:“昨晚谁给贺添打电话?”

    “也许只是朋友,13年号码才开始实名制,有些地方没有普及。”江队皮笑肉不笑,“小李啊,做事要懂得变通,现在证据链完整,早点破案对大家都好。”

    “是吗?”李鹤薇宛若置身深冬雪地,面容冷肃,质问他,“江队,查案不能放过任何疑点。你说对大家都好,但死者呢?还有拼命替她申冤的沈凝呢?”